午饭时，两张桌子拼在一起，两家人围坐在一块。
下人们趁主家用饭的时候，抓紧回家去吃饭，等吃完饭再过来伺候。
何玉莲做了六菜一汤，虽不是山珍海味，却样样用心。
腊肉炒蒜苗、白菜炖豆腐、土豆烧鸡、蒸鸡蛋羹、油炸酥肉、红烧鱼，还有一道老鸭汤。
一大盆白米饭，粒粒饱满，被摆在了桌子的最中间。
也是托徐贞月和沈培风的福，如今村子里过年能吃上这么多肉菜的人家也多了不少。
沈嘉安和何玉莲算是作坊里的管事，拿的工钱比一般工人多了许多，自然可以做一桌全是肉菜的酒席。
“自己家里，随便做了些，大哥大嫂别嫌弃......芊凝，婶婶给你夹鱼吃好不好？芊纭，婶婶记得你最爱吃鸡肉了，这个鸡腿给你。”
何玉莲一开始说话声音极小，但见两个侄女都一筷子接一筷子地往碗里夹菜，渐渐也有了底气。
徐贞月为两个儿子拌好了鸡蛋羹拌饭，放到他们面前的小桌椅上，回到自己的座位，忍不住赞道：“弟妹的手艺果然和从前一样，味道很好。”
她又看向沈嘉安，“听你大哥说，你让老屋的那两个自己开荒？”
沈嘉安点头：“是。我和玉莲商量过，不能让他们游手好闲吃现成的，小时候还行，但长大了，以后还要成亲生子，过自己的日子，总不能由我们养着一辈子。况且我们只是他们的叔叔婶婶，又不是亲爹娘，从前他们的爹娘也没有对我们多好。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这已是我们能想出来的最好的法子了。”
何玉莲放下碗筷，右手与沈嘉安的左手交叠在一块，表示支持。
“是啊，大嫂，等他们有了田，也就用不着我们了，到时请族中长辈做个见证，彻底分开来过，最多当个亲戚。他们若念着这几年的恩情，还愿意走动，那就当亲戚走动着，若不愿意，正好也就此断绝关系。”
沈培风看着这一幕，心中感慨。
他举杯对沈嘉安道：“嘉安，看到你现在这样，有了自己的主意，能撑起自己的小家，大哥很高兴。”
沈嘉安举杯的手也有些颤抖，“大哥，从前......那段时间，是我糊涂。今后，我和玉莲一定好好过日子，把孩子们带好。”
兄弟俩碰杯，一饮而尽。
这酒里，有释怀，有新生，也有对未来的期许。
饭后，丫鬟们及时赶来，利落地收拾碗筷，沈培风和沈嘉安在屋里说话。
趁着这个机会，沈培风将笔墨纸砚拿出来，正好教教怀谦和芊彤写字。
他特意带了一副字帖，今后让孩子们照着练，字也能慢慢变好看。
徐贞月和何玉莲在孩子们的屋里，也烧着土炕，屋子里照样暖和。
妯娌之间说着体己话，仔细算来，竟快一年的时间，她们都没有单独说过话儿了。
“弟妹，你如今身子可好些了？以前在老屋的那些旧疾可还有？我之前给你开的方子喝了怎么样？”
徐贞月记得何玉莲从前有些气喘，尤其是饭后，再者就是做饭的时候，烟尘太大，也会呼吸不畅，是为气疾。
自打她治好了许青山残了十几年的腿后，也顺手给何玉莲开了方子，让她长期喝着，好生调养，直到症状消失，就可以不再喝药了。
刚才她进了厨房，也确实没见到熟悉的药罐，更没闻到药味，想来她的身子这一次是彻底养好了。
何玉莲点头：“好多了，自打分了家，心里不憋屈了，吃饭也香了。大嫂，我照着你开的药方，喝了小半年，总算是彻底好了，也不气喘了。”
说起这些，她从心里更加感激徐贞月。
从前何玉莲便一直害怕，怕自己的病不是长久之相，若以后自己......两个孩子再没了娘，这日子还不知道过成什么样呢。
可现在，一切都好了，自己身上的小病小痛全部痊愈，还有了稳定的进项，孩子们懂事，也没了婆母的蹉跎。
除了偶尔因为老屋的那两个，和沈嘉安吵两句嘴，日子越过越顺畅了。
她停顿片刻，低声道：“大嫂，从前......那个人，她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和大哥的事，你们能不计前嫌，还这样帮我们，我......我无以为报，我这就给你磕头谢恩！”
说着，何玉莲起身，竟要给徐贞月下跪。
徐贞月忙将人扶住，拍拍她的手，“过去的事就不提了，你们如今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培风也说了，他不在家的日子里，你们若有我们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千万别见外。”
何玉莲重重点头，眼中泛起泪花。
离开时，天色已近黄昏。
今儿和哥哥姐姐们疯玩了一天，怀瑾和怀瑜直接靠在陈嫂和柳娘的肩膀上就睡着了。
徐贞月为他们披上披风，将头和脖子牢牢护着，确定冷风灌不进去后，这才往家走。
沈嘉安一家将人送到路口，看着他们的背影逐渐消失，久久未归。
回家路上，沈培风握着徐贞月的手，轻声道：“今日这顿饭，吃得舒心。”
徐贞月往他身侧略微挪动了点距离，回道：“是啊，这才像一家人。”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
西成县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今日县里人流量最大的一条街上，由县衙和各大商户联合举办了一场灯会。
徐贞月和沈培风并肩走在街道上，四个孩子各由一个下人牵着，他们的小手上都各提着自己最喜欢的花灯，在人群中穿梭。
猜灯谜、舞狮子、耍龙灯、踩莲船、闹花灯、吃元宵，整条街道一直热闹到后子时。
今日他们一家就在县城的客栈过夜，等到第二日，沈培风和长生、福生一起往府城的方向行进，而徐贞月则带着孩子们回家。
躺在客栈的床上，芊凝忽然问：“爹，你明天真的要走了吗？”
屋内忽然安静下来，沈培风摸了摸女儿的头：“是啊，爹要去府城读书，考功名。”
“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芊纭小声问。
沈培风顿了顿，没想到两个女儿都懂事了，这是舍不得自己呢......
他给孩子们掖了掖被子，回道：“等爹考完试就回来，爹爹不在家的时候，你们要听娘的话，帮娘照顾弟弟们。”
芊凝和芊纭齐齐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乖，帮娘守护好他们的小家。
徐贞月别过脸，望向另外一边。
怎么觉得自己就要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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