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盘坐在床边,呼吸均匀。阳光从窗格斜照进来,落在他左臂上。刺青“守”字边缘泛着光。他的手指搭在膝盖,体内气息如溪流缓缓运行。这一坐已近两个时辰。
门被推开的声音打破了安静。
木门撞到墙发出响动。空气震动传入经脉,他呼吸一顿,气行至肩头便滞住。眉头微皱,眼未睁,手却按紧了膝。
脚步声急促。来人停在三步外。
“是我。”声音低沉,是郑玉寒。
杜守拙缓缓睁眼。视线转过去。郑玉寒站在屋中,灰布外袍沾着尘土,袖口撕了一道口子。他脸上有风霜痕迹,眼神却亮。
“你没走。”杜守拙说。
“半路折回来了。”郑玉寒从怀中取出一个青瓷小瓶,放在桌上。瓶身刻着细纹,封口用蜡密封。
杜守拙盯着瓶子。没有伸手。
“岭南有人能治陈年筋络损伤。”郑玉寒说,“我听说后绕了七天山路,换三匹马,才拿到这药。”
杜守拙低头看自己的左手。五指伸展时仍有僵硬。旧伤在阴雨天会发麻,练刀久了会抽痛。这些年试过金针、火灸、药浴,都没用。最严重一次服药后气血逆行,昏睡一日才醒。
“你怎么知道它有效?”他问。
郑玉寒卷起右袖。手臂内侧有一道新痕,结了薄痂。“我先试了七日。每日一滴涂于旧伤处,第三天开始能抬臂过肩。第七天,我能使出‘寒江斩’的完整三式。”他顿了顿,“若你不信,我现在再划一道也行。”
杜守拙伸手拿起瓶子。指尖触到瓷面,凉。他拔开塞子闻了一下。无味。
“每次一滴。”郑玉寒说,“滴在左腕内侧,然后运功引导药力入经。”
杜守拙点头。倒出一滴透明液体,落在腕上。皮肤接触瞬间,药液渗入不见。
他闭眼。气自丹田起,沿任脉上行,过膻中,分两路走手三阴经。当气流触及左臂旧伤处时,原本如绳索绞紧的感觉松了一寸。那地方开始发热,不是灼烧,而是像冰块融化时的温润。
半个时辰后,他睁眼。手指活动了几下。比昨天早上灵活。
“今晚再用一次。”郑玉寒说。
杜守拙把瓶子收进怀里。没说话。
第二天清晨,他醒来第一件事是摸左臂。皮肤下有轻微跳动感,像是血脉重新活过来。他试着握拳,五指合拢顺畅,没有滞涩。
他起身站到空地,抽出腰间刀。刀未开锋,平日只作练习用。
起势——断云。
刀横扫而出。以往这一式到中途总会因左臂无力而下沉,今日刀锋划出整圆,收势稳。
第二式——裂山。
双手持刀下劈。肩肘联动,劲力直达刀尖。空气被劈开的声音比从前清晰。
第三式——归鞘。
刀回胸前,缓缓入鞘。动作完成时,他呼出一口气。这一套练完,左臂只有轻微酸胀,不似以往练后需静坐调息半日。
郑玉寒在门口看着。他靠在门框,双手抱臂。
“能跟上你的心了?”他问。
杜守拙点头。
第三天夜里,子时刚过,杜守拙突然惊醒。左臂剧痛。不是旧伤复发那种钝痛,而是内部撕裂般的锐痛,像有什么东西在筋络里冲撞。
他咬牙坐起,冷汗顺着额角流下。想运功压制,却发现气行至肩井就被堵住。
门被推开。郑玉寒走进来。他手里端着一碗热水。
“我知道会这样。”他说,“淤血凝结多年,药力化开时必有反冲。这是好事。”
他放下碗,伸手按住杜守拙肩井穴。另一手压在曲池。两处穴位同时发力,指节微微发白。
杜守拙感到一股热流从外侵入,与体内乱窜的气相撞。疼痛更甚,但他没动。
一刻钟后,痛感渐退。汗水浸透衣衫。他喘着气靠在墙上。
“明天继续用药。”郑玉寒说,“不会每次都这么重。”
第四天,他能在院中连续演练断锋刀法五遍。第五天,他用左手接住了郑玉寒掷来的石子。第六天,他站在井边打水,单手提起满桶水,臂上肌肉绷紧,没有颤抖。
第七天早上,阳光照进院子。他站在空地上,刀横于胸。
郑玉寒递来一块布巾。“擦擦汗。”
他接过,擦了脸。把刀插回腰带。
“你伤好了大半。”郑玉寒说。
“还差一点。”杜守拙说,“但已经够了。”
两人并肩站着。院外传来鸡叫。远处街市开始有动静。
“你要再走?”杜守拙问。
郑玉寒点头。“南洋的事还没断。”
杜守拙从怀里取出半块残破铜锁,放在石桌上。“帮我查一下……有没有人见过另一半。”
郑玉寒看了一眼,没问缘由。他伸手拿起铜锁,翻看背面刻痕,然后放进口袋。
“若有消息,我会回来。”他说。
转身走向院门。脚步未停。
杜守拙站在原地。左手缓缓抬起,迎向阳光。手指一张一合。影子落在地面,清晰分明。
院角刀架上,那把未出鞘的刀微微晃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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