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化尽,腊月将至。
三皇子府西侧院里,叶凌薇正对着一沓账目出神。窗外的腊梅开了几朵,暗香浮动,她却无心欣赏。
“大小姐,”春儿轻手轻脚进来,“文先生托人送来的信。”
叶凌薇接过信拆开。文先生的字迹一如既往地工整,但内容却让她眼睛一亮。
“大小姐亲启:近日查账时发现,侯府在城南有处旧庄子,原是用来堆放杂物的。那庄子临河,前头有三间临街铺面,因位置偏僻,多年来一直闲置。老朽实地看过,若将铺面打通,改做药材加工作坊,再沿河建两间库房,应是个生财的路子。”
她放下信,走到书案前摊开京城舆图。手指沿着城南的河道一路摸索,最终停在文先生说的位置。
确实偏僻,但临河就有水运之便。而且那里离济世堂的仓库不算远,若是做成药材加工、存储、转运一体……
“春儿,”她提笔写信,“你出府一趟,把这封信交给文先生。让他找可靠的工匠估价,看看改造那庄子需要多少银子。”
“是。”
信送出去后,叶凌薇开始盘算手头的资金。
济世堂上月盈利五百两,侯府那边,文先生理清账目后,田庄铺面的收入也开始回流,这个月能进账三百两。再加上她自己的私房……
够启动,但后续还需投入。
正想着,门外传来脚步声。春儿匆匆进来,神色有些紧张。
“大小姐,柳侧妃往这边来了。”
叶凌薇神色不变,随手将舆图和信纸收进抽屉,换上一本诗集。
刚翻开,柳侧妃就带着丫鬟进来了。
“妹妹真是好雅兴。”柳侧妃扫了眼桌上的诗集,“这大冷天的,关在屋里看书。”
“姐姐来了。”叶凌薇起身行礼,“天冷无事,看看书打发时间。”
柳侧妃在对面坐下,也不绕弯子:“听说妹妹前两日又回侯府了?这次是为何事?”
“祖母身子不适,回去探望。”叶凌薇温声道,“姐姐若是不信,可去问府里跟车的婆子。”
“我怎会不信妹妹。”柳侧妃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只是妹妹如今身份不同,总往娘家跑,外头难免有闲话。昨日我母亲进宫请安,还听贵妃娘娘问起呢。”
叶凌薇心头一凛。
贵妃娘娘,那是柳侧妃的姑母,也是三皇子的生母。
“多谢姐姐提醒。”她微微垂眸,“不知贵妃娘娘说了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柳侧妃端起茶盏,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只是提了句,说三皇子府的后宅妇人,当以夫家为重。整日惦记着娘家,不成体统。”
这话说得重了。
叶凌薇指尖微凉,面上却依然平静:“凌薇记下了。往后定当谨言慎行,不再让娘娘操心。”
“妹妹明白就好。”柳侧妃放下茶盏,“我也是为你好。这深宅大院里的规矩,一步踏错,步步皆错。”
又坐了片刻,柳侧妃才起身离开。
春儿送她出门,回来时脸都白了:“大小姐,贵妃娘娘都知道了,这可怎么办?”
“她知道什么?”叶凌薇淡淡道,“不过是柳侧妃借题发挥,敲打我罢了。”
“那咱们还去城南看庄子吗?”
“去。”叶凌薇语气坚定,“不过得更小心些。春儿,你去准备一下,明日我去城外的慈云寺上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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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马车驶出三皇子府。
慈云寺在城东,香火鼎盛。叶凌薇到的时候,已近晌午。她在佛前上了香,捐了香油钱,又听了一会儿经。
午斋过后,她带着春儿在寺后的小路散步。
“大小姐,”春儿小声说,“文先生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小路尽头,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停着。文先生站在车旁,见叶凌薇过来,拱手行礼。
“文先生不必多礼。”叶凌薇上了马车,“路上说。”
马车缓缓驶动,往城南方向去。
文先生从怀中取出几张图纸:“大小姐,这是那庄子的图样。老朽请工匠看过了,三间铺面打通,改作工坊,需银二百两。沿河建两间库房,需银一百五十两。再加整修院墙、铺设地面,总共需五百两左右。”
叶凌薇接过图纸细看:“工期多久?”
“若加紧赶工,腊月底能完工,正月里就能用。”文先生道,“只是……老朽打听到,柳家似乎也在城南寻铺面,要做绸缎仓库。”
叶凌薇眼神微凝:“离咱们的庄子多远?”
“隔两条街。”文先生道,“但若他们知道咱们要做药材加工,恐怕会从中作梗。”
“那就别让他们知道。”叶凌薇收起图纸,“这庄子,明面上做什么用?”
文先生想了想:“可说做米粮仓库。侯府在城外的田庄年年有收成,在城里设个仓库,也说得过去。”
“好。”叶凌薇点头,“对外就说做米粮仓库。实际里头怎么改,咱们自己清楚。”
马车在庄子前停下。
叶凌薇下了车,仔细打量。庄子确实旧了,墙皮斑驳,门楣上的漆都掉了。但位置不错,临着河,后头还有片空地。
她走进院子,三间铺面连成一排,虽旧但结构完好。后院临河,若建起库房,药材直接从水路运来,省了车马费。
“文先生,”她转了一圈,心里有了主意,“这庄子,我要了。五百两的改造银子,我出三百两,侯府公中出二百两。赚了钱,侯府分七成,我分三成。”
文先生一怔:“大小姐,这……”
“我是出嫁女,不能占娘家的便宜。”叶凌薇道,“三成红利,算是我出主意、出本钱的酬劳。侯府那边,你按这个拟契约,我签字画押。”
文先生明白了,这是要明算账,不留话柄。
“老朽这就去办。”
“还有,”叶凌薇又道,“找工匠要找可靠的,最好从外地请。工钱给足,但嘴要严。工期加紧,务必在腊月里完工。”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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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改造庄子的事悄悄开始了。
文先生从邻县请了工匠,工钱比市价高一成,但要求日夜赶工,腊月二十五前必须完工。工匠们乐得赚这笔钱,吃住都在庄子上,日夜不停地干。
叶凌薇在三皇子府里,通过春儿传递消息,遥控指挥。
柳侧妃那边,果然派人打听过。听说侯府在城南修米粮仓库,只当是寻常产业打理,没再多问。
腊月二十,庄子改造过半。
文先生送信来,说库房的地基已经打好,工坊的墙也砌起来了。照这个进度,腊月底完工不成问题。
叶凌薇松了口气,开始盘算下一步。
药材加工,需要人手。她打算从领粥的百姓里,挑些手脚勤快、家世清白的,教他们处理药材。工钱给足,还管一顿午饭。
既能帮人,又能得人。
这日午后,她正写着招工章程,春儿匆匆进来。
“大小姐,周贵来了,说有事禀报。”
叶凌薇一怔:“他怎么来了?”
“说是济世堂那边出了点事,非要见您。”
“让他进来。”
周贵进来时,神色焦急,额上还带着汗。
“大小姐,”他压低声音,“咱们从江南进的那批当归,出问题了。”
“什么问题?”
“昨儿到货,我验了一批,成色不对。”周贵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您看,这批当归,看着是上等货,可切开后,里头芯子是黑的。这是陈年旧货,药效早没了。”
叶凌薇接过布包,仔细看了。果然,外表光鲜,切开后内里发黑,还带着霉味。
“哪家进的货?”
“还是陈记。”周贵道,“可陈老板跟咱们合作这么久,从没出过岔子。我让人去问,陈老板也懵了,说这批货是从新开的货栈进的,他也没细查。”
叶凌薇眉头微皱:“新开的货栈?叫什么?”
“叫‘隆昌货栈’,东家姓胡。”周贵道,“我打听过了,这胡老板,是柳家绸缎庄胡掌柜的堂弟。”
柳家。
叶凌薇冷笑。这是正面斗不过,开始玩阴的了。
“那批货退了没?”
“退了,陈老板也气得不轻,说往后再也不从隆昌进货。”周贵道,“可咱们铺子里等着用当归,眼下又到年关,各处的货都紧俏。再去找新货源,怕是要耽误生意。”
叶凌薇沉思片刻:“咱们庄子上,不是收了一批药农的当归吗?”
“那是留着明年开春用的,量不多。”
“先顶上。”叶凌薇果断道,“不够的部分,我写封信,你让人送去给林公子。他在江南有路子,应该能弄到货。”
“是。”
周贵退下后,叶凌薇提笔写信。信写得很简单,只说急需上等当归,请林澈帮忙。
信送出去后,她独自坐在窗边,看着院中凋零的枯枝。
柳家,你们这是逼我出手。
也好。
那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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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二,林澈的回信到了。
信里夹着一张货单:上等当归五百斤,已从江南发出,走水路,腊月二十五前到京。另,随信附上隆昌货栈的底细——那货栈表面是胡家人开的,实际柳家占七成股。
叶凌薇看完信,将货单交给周贵:“货到了直接入库,按市价给钱,一分不少。”
“那隆昌货栈……”
“先记着。”叶凌薇淡淡道,“等过了年,再说。”
腊月二十五,当归如期到货。成色极好,药香浓郁。济世堂的货源续上了,生意照常。
腊月二十八,城南庄子完工。
文先生亲自来报:工坊建好了,三间打通,宽敞明亮。库房也建成了,临河而建,药材可直接从水路运入库。总共花了五百二十两,略超预算,但值得。
叶凌薇趁着年关前最后一次回侯府,去看了庄子。
确实建得好。工坊里,药碾、药筛、晾药架一应俱全。库房里,货架整齐,通风防潮都考虑到了。
“文先生辛苦了。”她满意道,“年关将近,给工匠们多发一个月工钱,让他们好好过年。”
“是。”
“过了年,正月初八开工。”叶凌薇道,“招工的事,周贵会办。先从领粥的百姓里挑三十人,试工一个月。做得好的,留下做长工。”
“老朽明白。”
看完庄子,叶凌薇去见了老太君。
老太太精神好了些,正指挥丫鬟们贴窗花。见叶凌薇来,笑着招手:“凌薇快来,看这福字贴得正不正。”
叶凌薇上前扶住她:“祖母贴的,怎么都正。”
祖孙俩说了会儿话,叶凌薇才提起庄子的事。
“祖母,孙女儿在城南投了个庄子,做药材加工。本钱孙女儿出了大半,红利侯府占七成。您看这样可好?”
老太君拍拍她的手:“你做事,祖母放心。只是……你如今身份不同,别太累着自己。”
“孙女儿晓得的。”叶凌薇温声道,“等庄子上了正轨,孙女儿就放手让底下人做。”
从侯府出来,已是傍晚。
马车驶回三皇子府,街巷里已有了年味。家家户户挂起了灯笼,孩子们在雪地里嬉戏。
叶凌薇靠在车壁上,闭目养神。
这一年,她嫁入皇子府,斗柳侧妃,掌侯府财权,投建新庄子……
每一步,都走得不易。
但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大小姐,”春儿小声说,“快到府里了。”
叶凌薇睁开眼,整理了一下衣衫。
车帘外,三皇子府的灯笼已经亮了。朱门高墙,深宅大院。
这里困住了她的身,却困不住她的心。
她的战场,从来不止这一处。
城南的庄子,济世堂的铺子,侯府的产业……这些都是她的棋子。
而柳家,隆昌货栈,胡掌柜……这些都是她要攻克的城池。
马车停下,春儿扶她下车。
门房迎上来:“侧妃娘娘回来了。”
叶凌薇微微颔首,迈过门槛。
夜色渐浓,府里的灯笼次第亮起。
她走在熟悉的回廊上,脚步不疾不徐。
前路还长,但她不急。
一步一步,稳扎稳打。
终有一日,她会让所有害过叶家的人,付出代价。
终有一日,她会站在阳光下,堂堂正正地活着。
而现在,她要做的,就是积攒力量,等待时机。
城南的庄子,是第一步。
接下来的投资,她会做得更大,更稳。
柳家,你们等着。
这场仗,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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