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律殿追兵的覆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其涟漪或许会在更广阔的层面扩散,但至少在青木山脉这莽莽林海之中,暂时归于沉寂。张沿抱着光华内敛的铁箱,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在参天古木与嶙峋怪石间飞掠,太虚月影步融入风中,不惊起一片落叶,不沾染半分尘埃。他必须赶在天律殿可能的、更强大的反应到来之前,抵达断魂崖。
越往西行,山林间的景象越发诡异。原本生机勃勃的林木,逐渐变得稀疏、扭曲,树叶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枝干如同痉挛般虬结。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这股气息并非寻常的寒凉,而是能直接渗透神魂,带来一种沉重、压抑、令人心生烦闷的感觉。就连鸟兽的鸣叫也绝迹了,四周死寂得可怕,唯有风吹过枯枝发出的“呜呜”声响,如同亡魂的呜咽。
“神魂干扰……果然存在,而且越来越强了。”张沿魂火微凝,左手一直紧握的时空凝神佩散发出温润的银光,形成一层薄薄的光晕,笼罩着他的魂火核心,有效地抵御着外界那无形的神魂侵蚀。这枚临时炼制的护符,效果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他取出星辰感应盘。罗盘中心,那颗米粒大小的星辉石,正剧烈地闪烁着,指针几乎要跳出罗盘,死死地指向正西方,那里正是断魂崖的方向!共鸣的强度,甚至超过了之前在拍卖会上感应到奇金时的程度!而且,这种共鸣并非单纯的能量波动,更像是一种血脉或本源层面的呼唤,带着一种悲伤、急切、又有一丝微弱的希冀。
“星痕……或者是其他星灵族的存在,一定在那里!”张沿心中笃定,加快了脚步。
前行约莫又是数十里,前方豁然开朗,但景象却让人心头一沉。
一道深不见底、宽达百丈的巨大裂谷,如同大地的伤疤,横亘在眼前。裂谷两侧是陡峭如削、呈现出一种暗红色、仿佛被鲜血浸染过的岩壁。裂谷上方,终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灰色雾霭,雾霭不断翻滚,隐约可见其中有诡异的光影闪烁,更有那种直钻魂魄的呜咽声与低语声传出,听不真切,却让人心烦意乱,魂火不稳。这里的神魂干扰之力,比外围强烈了十倍不止!若无凝神佩守护,就连金丹修士恐怕也难以长时间停留。
这,就是断魂崖。
“传说中的不祥之地,果然名不虚传。”张沿站在崖边,目光穿透那灰色雾霭,努力向下望去。崖下一片幽暗,看不到底。但在那雾霭的深处,他的魂火确实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纯粹到了极点的星辰光辉!那光辉,与手中奇金散发的星辉,同源同种,但更加凝练、古老,仿佛是这片死寂绝地中唯一的生机与光明。
“在下面。”张沿没有犹豫,骨躯一纵,抱着铁箱,直接跃下了那深不见底的断魂崖!
身体急速下坠,耳畔是呼啸的风声与那越发清晰的诡异低语。周围的灰色雾霭如同活物般涌来,不断冲刷着他的凝神佩光晕,试图侵蚀他的魂火。更有一种无形的重力与撕扯力,作用在他的骨躯与魂火上,仿佛要将他拉入无尽的深渊,永世沉沦。
“哼!”张沿闷哼一声,太虚道莲急速旋转,混沌星力流转全身,银灰色的骨躯光泽大盛,强行抵抗着这股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他能感觉到,这里的空间与法则都被扭曲、污染了,形成了一个天然的绝灵、绝魂之地。难怪以前探查的人都有来无回。
下坠了不知多深,周围的光线已经黯淡到了极致,只有手中奇金与凝神佩散发的微光,以及崖底那一点越来越清晰的星辰光辉,为他指引方向。
突然,他感觉自己穿过了一层无形的屏障。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灰色的雾霭与诡异的低语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相对平静、但充满了破败与苍凉气息的地下空间。
这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陨石砸出的地下洞窟。洞窟顶部布满了闪烁着微弱磷光的奇异晶石,提供着昏暗的光线。地面上,散落着无数巨大的、呈现出暗银色或漆黑色的金属残骸,以及一些早已风化成白骨的巨型骸骨(某种奇异生物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金属锈蚀味与尘封已久的气息。
而在洞窟的最中央,那股纯粹星辰光辉的源头——一座高约十丈、通体由流淌着银色星辉的不知名金属铸成的巨型菱形水晶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水晶柱表面,铭刻着无数繁复到了极点、仿佛是活的星辰在运转的玄奥符文!这些符文不断地明灭闪烁,散发出那令人心悸的星辰波动,同时也形成了一层强大的星辰封印力场,将水晶柱内部的情景遮掩得严严实实。
“星辰封印柱!”张沿瞳孔微缩。这是星灵族用来封印重要之物或镇压强大敌人的高阶法器!看其规模与散发的波动,绝非寻常之物!而他手中的星辰感应盘,此刻已经激动到了极点,指针疯狂地指向那水晶柱,仿佛要破体而出!星痕的甲胄碎片,也在他怀中微微发烫,产生着强烈的共鸣!
“星痕……就在里面?”张沿心头剧震,快步走到水晶柱前。
靠近之后,他才发现,水晶柱并非完整。在其基座的一侧,有一道触目惊心的巨大裂痕,裂痕边缘焦黑,仿佛是被某种恐怖的力量强行劈开的。裂痕之中,不断有丝丝缕缕的灰色雾气(与崖上的雾霭同源)渗透出来,污染、侵蚀着周围的星辰符文,使得整个封印的光辉都明灭不定,显得有些不稳。而那股强烈的神魂干扰之力,正是从这裂痕中源源不断地散发出来的!
“封印受损了……有东西从里面泄露出来,污染了整个断魂崖。”张沿瞬间明白了此地诡异的根源。他的目光,透过那道裂痕,努力向水晶柱内部望去。
水晶柱内部,并非想象中的实心,而是一片朦胧的、流转着星光的独立空间。空间中央,悬浮着一具……身影。
那是一名身着残破不堪、但依旧能看出原本华美样式的暗银色星纹战甲的女子。她双目紧闭,面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但五官依旧能看出昔日的绝代风华与不屈的棱角。她的胸口,插着一截断裂的、散发着漆黑不祥气息的骨刺,骨刺周围的战甲与皮肤,都呈现出一种腐朽的灰黑色。她的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仿佛随时都会熄灭,但一股坚韧不拔的星辰意志,却依旧顽强地守护着她最后一点生机,与那骨刺散发的污秽力量持续对抗着。
“星痕!”张沿魂火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即使容貌因为重伤与岁月有所改变,但那熟悉的星辰气息、那不屈的意志,以及身上战甲的样式,都与记忆中的那道身影重合在一起!果然是她!她没有死,但却被封印在了这里,并且身受致命重创,被某种邪恶的力量不断侵蚀!
“是谁将她封印在此?又是谁伤了她?那截骨刺……是天律殿的手笔吗?”无数疑问涌上心头。但此刻,最重要的是救她出来!
他伸出骨掌,轻轻触碰那水晶柱的裂痕。顿时,一股冰冷、污秽、充满怨念与毁灭欲望的意志,沿着他的骨掌疯狂地涌入他的魂火!同时,水晶柱上的星辰符文光芒大盛,一股排斥与警告的意念也传递过来,仿佛在阻止他进一步接触。
“这封印……既是保护,也是禁锢。”张沿迅速判断出了情况。“星痕当年应是受了致命伤,为了对抗体内的污秽力量(骨刺),也为了不让这力量扩散危害外界,她或者其他星灵族人,将她连同那污秽之源一并封印在了这星辰封印柱中。封印借助地脉与星辰之力运转,既镇压着污秽,也维持着她最后一丝生机。但不知何时,封印出现了裂痕(或许是岁月流逝,或许是外力所致),导致污秽之力外泄,形成了断魂崖的诡异环境。而星痕的状态,也因为封印不稳与污秽持续侵蚀,变得愈发危急。”
“必须修复封印,或者……打开它,将星痕救出,并解决那根骨刺!”张沿心念急转。修复封印,需要对星灵族阵法有极高造诣,且需要庞大的星辰之力。打开封印,风险更大,一旦控制不好,可能导致污秽之力彻底爆发,不仅星痕危矣,就连他自己也可能被污染。
“先试试能否沟通。”他定下心神,将魂念凝成一缕最细微的丝线,混合着自身的混沌星力与一丝星痕甲胄碎片的气息,小心翼翼地透过裂痕,探入水晶柱内部,轻轻触碰向星痕的额头。
“星痕……是我,张沿……”他的魂念,带着一丝急切与安抚,传递过去。
就在他的魂念接触到星痕额头的刹那——
异变陡生!
水晶柱内,星痕那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了!眼中没有神采,只有一片璀璨到了极点、仿佛蕴含着无尽星河的银色星芒!同时,一股浩瀚、古老、充满了悲怆与决绝的星辰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张沿的魂念丝线,疯狂地涌入了他的识海!
“后来者……持我之血而来……你终于来了……”
“封印将破……邪源将出……此界危矣……”
“以我残躯……燃星魂……助你……镇压此獠……取回‘星钥’……”
“切记……天律之眼……无处不在……星火……不灭……”
无数混乱而急切的画面与信息,在张沿的魂火中炸开!他“看”到了星痕当年与一尊笼罩在漆黑锁链与秩序符文中的恐怖存在惨烈厮杀,最终被骨刺洞穿,坠落于此;看到了她以最后的力量凝聚星辰封印柱,将自己与那截污秽骨刺一同封印;看到了封印柱因为某次地脉变动或外力冲击而出现裂痕;更“看”到了在封印柱的最深处,星痕残魂所在的位置下方,镇压着一枚拳头大小、不断散发着璀璨星光的菱形水晶——那就是她所说的“星钥”!而那截污秽骨刺的根源,正是来自于一个不断试图侵蚀、夺取这枚星钥的漆黑漩涡!
“她要燃烧最后的星魂,助我镇压那污秽之源,取出星钥?!”张沿心中大震。这等于是让星痕彻底的形神俱灭!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他猛地抽回魂念,目光急速扫过水晶柱与手中的天降奇金铁箱。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迅速成型。
或许……可以用这块与星灵族同源的奇金,结合自己的星衍阵道与太虚之力,尝试修补封印裂痕,甚至……以此为引,将那污秽之源从星痕体内引出、转移到奇金之中进行封印或炼化?
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豪赌。但为了救星痕,他必须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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