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几乎是跳着脚穿过荒废的街道，脚下的碎石和碎玻璃被他踢得哗啦作响。
这在以前是绝对不敢想象的致命噪音，此刻却只让他感到一种挑衅般的快意。
消防斧扛在肩上，轻若无物。
他感觉自己不是走在末日废墟里，而是踏在通往极乐世界的红毯上。
惠民超市街对面就有一家小卖铺，离得不远，就在眼前。
此时，小卖铺的门窗早已破碎，黑洞洞的门口像一张贪婪的嘴，吞噬着外界微弱的光线。
里面散发出一股混合着灰尘、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腐气味，但并不比超市里更难闻。
他一步跨入店内。
光线昏暗，但足以看清。
货架东倒西歪，商品散落一地，覆盖着厚厚的、绒毯般的灰尘。
显然，这里早就被洗劫过，狼藉一片。
但陈默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过，瞬间就锁定了目标！
收银台后面，那个歪倒的、玻璃碎裂的货架上！
虽然也蒙着灰，虽然也散乱不堪，但那熟悉的盒子形状，那斑斓的商标颜色——
是烟！还有酒！
几包香烟散落在柜台下面，有的被踩扁了，但还有几包，似乎完好！
旁边还有几个瓶子！白的，红的，绿的！虽然牌子乱七八糟，有些他甚至没见过，但那确实是酒！
“操！！！”
陈默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狂吼，一个箭步冲过去，因为太过激动，差点被地上一个空罐头盒绊倒。
他根本不在乎什么灰尘蜘蛛网，直接扑到那堆宝贝前，双手因为极度兴奋而剧烈颤抖，几乎不听使唤。
他先是抓起一包看起来还算完整的香烟。
包装纸有些褪色，边角也磨损了，但里面的铝箔纸还闪着诱人的光泽。
陈默粗暴地撕开包装，塑料纸发出清脆的撕裂声，在他听来如同仙乐！
烟！是烟！整整一排，稍微有些干瘪，但依旧是烟！
他哆嗦着抽出一根，叼在嘴里。久违的滤嘴触感让他嘴唇都在发抖。
打火机！打火机！
陈默疯狂地摸索着收银台，拉开每一个抽屉，扒开每一堆垃圾。
终于，在一个翻倒的杂物篮里，他摸到了一个塑料的一次性打火机！
咔嗒！一下！火苗蹿起！
他几乎是虔诚地、用双手护着那簇微弱的火苗，凑近了叼在嘴里的烟卷。
点燃了！
橘红色的光点在他眼前亮起。
陈默深深地、迫不及待地、用尽肺活量地吸了第一口！
嘶——
过于干燥的烟草猛烈地灼烧着他的喉咙和气管，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和难以抑制的剧烈咳嗽！他弯下腰，咳得眼泪鼻涕一齐涌出，太阳穴突突直跳。
但这痛苦，此刻却带着一种极致的、近乎受虐般的快感！
“咳咳……嗬……妈的……爽！！！”
他一边咳，一边笑，声音嘶哑难听，却充满了狂喜。
第二口。他学会了控制，小口地吸入。
那辛辣、陈旧却无比熟悉的烟雾涌入肺部，尼古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渗透进他的血液，直冲大脑！
嗡——
一种强烈的眩晕感瞬间席卷了他！像是被人对着后脑勺狠狠打了一闷棍，眼前甚至黑了一瞬，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摇晃！
但这眩晕之后，是一种极致的、飘忽的松弛感。
紧绷了不知多少日夜的神经，像是被一只温暖而麻木的手轻轻抚过，骤然松弛下来。
一直在他颅内尖叫的高频嗡鸣，似乎被这烟雾暂时驱散、压低了。
他靠在肮脏的收银台上，仰起头，缓缓地吐出一口长长的烟气。
灰白的烟雾在昏暗的光线下袅袅升起，扭曲变形，仿佛有了生命。
他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久违的、酥麻的感觉从头顶蔓延到脚尖，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发出满足的呻吟。
身体的沉重、内心的冰冷、无边的孤寂……所有一切，都被这口辛辣的烟雾暂时地、奇迹般地麻痹了。
升华？
不，是坠落。
是一种心甘情愿的、舒适无比的向下坠落。
逃离了冰冷的现实，坠入一片温暖的、麻木的、无忧无虑的云里。
什么丧尸，什么末日，什么过期罐头，什么孤独绝望……都他妈的滚远点！
此刻，只有指间这点燃烧的植物残骸，才是宇宙的中心！
“成仙了……老子……他妈的……成仙了……”
他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语，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露出一个傻乎乎、醉醺醺的笑容。脚步有些虚浮，像是踩在棉花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那极致的感官冲击中稍微回过神来。
目光贪婪地投向地上的那些酒瓶。
陈默弯腰捡起一个棕色玻璃瓶，里面还有大半瓶透明的液体，标签早就烂了，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白酒。
他用牙齿咬住瓶盖，狠狠一拧！
嘎嘣一声，瓶盖被咬开，吐到一边。
浓烈刺鼻的酒精味扑面而来，混合着烟味，形成一种令人窒息却又无比诱人的气息。
他没有犹豫，对着瓶口，仰头就灌了一大口！
烈酒如同烧红的刀子，从他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和灼痛！但紧随其后的，是爆炸开的热量和更强烈的、翻天覆地的眩晕感！
“呃啊——！”
他发出一声满足的痛吼，感觉整个人都被点着了！
烟和酒的双重力量，像两股狂暴的洪流，在他体内奔腾交汇，彻底冲垮了他理智的最后堤坝。
他哈哈大笑着，一边咳嗽，一边继续灌着酒，抽着烟，在满地狼藉的便利店里摇摇晃晃地走着，踢开挡路的空包装袋和碎玻璃，像个刚刚占领了宝藏的海盗王。
陈默看到了过期的薯片，抓起来撕开，塞进嘴里，嚼得咔嚓作响，不在乎那油腻陈腐的味道。
他又找到了几袋早就软掉的糖豆，一股脑倒进嘴里，那甜腻的人工香精味此刻堪比琼浆玉露。
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他的！
自由的味道！
就是这股混合着尼古丁、酒精、灰尘和腐败的、令人作呕又无比甜美的味道！
他兴奋得难以自持，甚至对着店外那些闻声缓慢挪动过来的、影影绰绰的黑色身影，举起了酒瓶。
“来！喝！都来喝！哈哈哈！爷请客！！”
他狂笑着，又灌下一口酒，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都笑了出来。
惠民超市里那个在寂静中濒临崩溃的囚徒消失了。
此刻的他，是一个沉浸在廉价尼古丁和酒精里、狂欢着的废墟之王。
至于明天？去他妈的明天！
至少在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真真正正地，自由自在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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