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和七年的雪，比往年来得更早。鹅毛大雪簌簌落下，给紫宸宫的琉璃瓦覆上一层厚厚的白，却盖不住朝堂上弥漫的火药味。
“陛下，张家世代忠良，不过是与草原做些寻常生意，何至于查封商号、收押族人？”户部尚书赵庸出列上奏，花白的胡须因愤怒而颤抖。他是张家的姻亲，此刻站出来，身后立刻跟着七八位官员附议。
叶宇端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他看着阶下这些面色各异的大臣，心中冷笑。寻常生意？能把投石机改头换面当成“农具”卖给托儿胡族，这叫寻常生意？若不是郭凤仪在北疆拼死抵抗，恐怕此刻托儿胡族的骑兵已经踏进宫门了。
“赵大人，”叶宇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彻骨的寒意，“你说的‘寻常生意’，换来了北疆三座边城被毁，两千将士阵亡。这账，你替张家算过吗？”
赵庸脸色一白，还想辩解，却被叶宇打断：“朕已经查过，张家近三年来，向托儿胡族出售铁器、粮食、药材共计三十七次，获利白银一百二十万两。这些银子，沾着北疆将士的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从今日起，凡与异族通商者，无论宗室世家，一律以通敌叛国论处！抄家，灭族！”
最后四个字，像惊雷般炸响在大殿里。那些原本想为张家说话的官员，瞬间噤若寒蝉。他们第一次发现，这位年轻的皇帝，早已不是那个登基时唯唯诺诺的少年了。
退朝后，叶宇回到御书房，李德全捧着一份名册进来：“陛下，这是李忠刚从守陵村送来的，按您的意思，把京中世家的势力排了个名次。”
叶宇接过名册，上面用朱砂标注着世家的势力范围：
1. 陈家：盘踞泰和省，掌控全国三成粮田，族中出了两位阁老，三位巡抚。
2. 齐家：掌控江南丝绸、茶叶贸易，与周国、陈国往来密切，门生故吏遍布户部。
3. 赵家：手握铁矿、铜矿，兵器制造大半由其垄断，与军中将领多有勾结。
4. 张家：主营北疆贸易，暗中与托儿胡族往来，族中三位阁老，势力渗透吏部。
5. 李家：世代书香，掌控国子监与各地学宫，文官集团的核心。
后面还有十几个小世家，各有各的地盘和营生。叶宇看着这份名册，指尖在“陈家”二字上停住。景和五年泰和省大旱，颗粒无收，陈家却囤积居奇，把粮价炒到天价，饿死的灾民不计其数。这样的世家，留着就是祸害。
“李德全，”叶宇忽然问道，“你还记得景和五年，泰和省有个叫王二的灾民吗？当年他带着妻儿来京城告御状，跪在宫门外三天三夜，最后被陈家的人打断了腿，扔到乱葬岗了。”
李德全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记得，老奴当时还偷偷给过他几个馒头……那家人太惨了，孩子才三岁，最后活活饿死了。”
叶宇合上名册，眼神变得幽深：“这样的事，不能再发生了。”
他想起自己在地球时研究过的唐末历史，黄巢起义虽然后果惨烈，却彻底摧毁了盘根错节的门阀世家，为后来的王朝扫清了障碍。大景如今的局面，与唐末何其相似？世家垄断资源，百姓民不聊生，若不彻底打破这僵局，就算有再多黄金，再多人才，也只是治标不治本。
“传朕旨意，让李忠从守陵村挑选五十名精干，混入泰和省。”叶宇沉声道，“告诉他们，不用急于动手，先摸清陈家的底细——粮仓在哪里，田契藏在哪，与哪些官员勾结，把证据一一收集起来。”
李德全有些犹豫：“陛下，陈家势大，若是打草惊蛇……”
“朕要的，就是让他们知道疼。”叶宇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乱世当用重典。朕要让所有世家都明白，这大景的天下，是姓叶的，不是他们可以随意予取予求的！”
就在这时，侍卫进来禀报：“陛下，郭将军派人从北疆送来了捷报！”
叶宇接过捷报，上面是郭凤仪的亲笔：李忠带来的守城器械图纸极为精妙，改进后的投石机射程增加了三成，成功击退托儿胡族的进攻，歼敌五千，缴获战马三千匹。更重要的是，他们截获了张家与托儿胡族的密信，里面详细记载了张家如何为敌军提供粮草和情报。
“好！”叶宇拍了拍桌子，“郭将军果然没让朕失望！”
他立刻提笔写下圣旨：“张家通敌叛国，证据确凿，着即抄家，族中男子年满十五者，一律处斩，女子没入教坊司。赵庸身为户部尚书，包庇纵容，革去官职，打入天牢！”
这道圣旨一下，整个京城都震动了。谁也没想到，叶宇竟然真的敢对张家下手，而且如此雷霆手段。那些原本与张家交好的世家，吓得连夜销毁与张家往来的书信，闭门不出。
陈家府邸里，陈家族长陈敬之正焦躁地踱步。他收到消息，张家满门被斩，赵庸也被下了狱，心中既恐惧又愤怒。
“父亲，这叶宇是疯了吗？他就不怕逼反了我们这些世家？”陈家嫡子陈公子咬牙道。
陈敬之冷笑一声：“他以为杀了一个张家，就能吓住我们？太天真了。泰和省的粮田还在我们手里，京城里的官员一半是我们的人，他动得了谁？”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传令下去，把粮仓的粮食再藏深些，让他叶宇就算有黄金，也买不到粮食！我倒要看看，没有粮食，他怎么赈济灾民，怎么养活军队！”
然而，陈敬之不知道的是，他的话，已经通过守陵村安插的眼线，传到了叶宇的耳朵里。
御书房内，叶宇看着密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早就料到陈家会有此一招。
“李德全，让李石头带着算学班的人，去泰和省。”叶宇吩咐道，“告诉他们，用太祖留下的《农战策》里的法子，组织灾民开垦荒地，兴修水利。朕会从国库调拨种子和农具，再从守陵村调一批懂农桑的人过去指导。”
“陛下，陈家把粮田都占了，哪里还有荒地可开？”李德全不解。
“怎么没有？”叶宇指着泰和省的地图，“黑水河决堤后，有大片滩涂地可以改造。只要修起堤坝，引水灌溉，就能变成良田。而且……”
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陈家不是把粮食藏起来了吗？朕就用新粮田的收成，让他们的粮食烂在仓里！”
这是一个来自现代的策略——打破垄断的最好办法，就是创造新的供给。叶宇要让泰和省的灾民知道，他们不用再看陈家的脸色，只要肯出力，就能有饭吃。他还要让天下人知道，世家不是不可撼动的，皇帝有能力给他们一条活路。
与此同时，叶宇还做了一件更让世家心惊胆战的事——他下旨，在全国范围内清查土地，凡隐瞒不报、兼并过多者，一律收回土地，分给无地的灾民。
这道旨意，无疑是向所有世家宣战。李家、齐家、赵家等世家，纷纷联合起来，暗中抵制清查土地的官员，甚至派出刺客，刺杀那些执行旨意的官员。
景和七年腊月，负责清查江南土地的官员，在途中被人暗杀，尸体被扔进了河里。消息传到京城，叶宇震怒。
“李德全，拟旨！”叶宇的声音冰冷如铁，“命李忠率守陵村精壮，即刻前往江南，协助清查土地。凡敢阻挠者，格杀勿论！再调羽林卫一千，进驻江南各州县，保护清查官员的安全！”
他知道，与世家的这场战争，已经无法避免。他必须比他们更狠，更坚决，才能赢。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覆盖。但叶宇知道，冰雪之下，已经有新的生机在悄然萌发。守陵村的人在北疆浴血奋战，在泰和省开垦荒地，在江南清查土地；第一批从守陵村培养的官员，已经开始在地方上推行新政；那些被叶宇的雷霆手段震慑的小官员，开始主动上缴贪污的银子……
大景这艘在风雨中飘摇的大船，似乎正在慢慢稳住航向。
叶宇走到书架前，拿起一本《唐末农民起义史》。这是他穿越时带过来的唯一一本书。他翻到黄巢起义的章节，看着上面“天街踏尽公卿骨，内库烧为锦绣灰”的诗句，眼神复杂。
他不想走到那一步，不想让大景陷入战火纷飞的境地。但如果世家逼得太紧，他不介意做那个“黄巢”，用最激烈的方式，为大景清除毒瘤。
“陈敬之，齐修远，赵宏……”叶宇轻声念着那些世家大族族长的名字，“你们最好祈祷，别逼朕走到那一步。”
雪还在下，但御书房里的灯光，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叶宇知道，他的利刃已经出鞘，接下来，就是看谁先倒下了。而他，绝不会是那个倒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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