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段断流河床的风裹着冰碴打在挖机挡风玻璃上,陈默的指节在操纵杆上微微发紧。
车载地图的红点刚隐入荒滩,他就注意到河道两侧的积雪边缘泛着不自然的青灰色——那是融雪水渗透后冻结的冰壳,底下正酝酿着春汛前的淤塞。
“老周头,测测上游流速。”他对着对讲机喊了声,目光扫过仪表盘,“苏晴烟,记录当前水位线。”
挖机履带碾过薄冰,陈默把操作模式切到清淤档。
根据昨夜的卫星云图,上游高山积雪在近三日升温中融化了23%,若不及时清理,这些夹带泥沙的融水会在河床弯道处堆积,等到开春解冻时极可能冲垮新修的护岸。
他调小液压泵功率,让挖斗以每分钟三次的频率轻刮河底——低功率循环刮削法能避免扰动冻土层,这是他根据冻土力学公式反复验证过的方案。
第一斗淤泥翻上来时,金属与硬物碰撞的闷响让他后颈一绷。
仪表板上的阻力值从800牛骤升到2400牛,红色警示灯开始闪烁。
陈默迅速切换手动模式,操纵斗臂缓缓回拉,泥浆翻涌间,一块边缘扭曲的钢板被钩出水面。
他摘下手套,指腹擦去钢板上的泥渍。
锈蚀的铭牌在阳光下泛着暗黄,“hbEAm 450x200”的字样像根钢钉钉进视网膜,批次编号“RUS”的每一个字母都在跳动——这正是当年他参与设计的那栋商务大厦的主梁型号。
“轰——”
记忆突然被撕开一道口。
2013年7月的暴雨夜,他蹲在工地临时指挥部,图纸上的“hbEAm 450x200”还泛着蓝印的墨香。
混凝土浇筑到第七层时,楼下传来钢材断裂的脆响,张工的安全帽滚到他脚边,沾着血的对讲机里还响着:“小陈!快撤——”
陈默的喉结动了动,把钢板塞进工具箱。
他按下对讲机:“苏晴烟,带老周头回生活舱测风速。赵叔,你和阿木仁去上游探探冰面厚度。”等所有人影都消失在风雪里,他锁上驾驶舱门,指尖在卫星电话键盘上悬了三秒,最终拨给了周胖子——那个还在做工程数据维护的旧同事。
“查RUS批次的报关记录。”他的声音压得很低,“用你那套灰产接口。”
电话那头的敲击声停顿了两秒:“老陈?你不是说再也不碰这些了?”
“查。”
三十分钟后,周胖子的语音留言带着电流杂音:“国内系统没记录。不过……我黑进了当年监理单位的加密端口,反向溯源到境外检测机构的残存数据库。”
陈默的手指在屏幕上颤抖着点开附件。
pdF文档的最后一行备注刺得他眼眶发疼:“RUS,抗拉强度未达标,建议禁用。”
驾驶舱的暖气开得很足,他却觉得浑身发冷。
工具箱里的钢板在震动,仿佛当年那声断裂的脆响正从金属纹路里渗出来。
他闭了闭眼,听见张工最后喊他名字的尾音还卡在记忆里,带着混凝土崩塌时的闷响。
“陈默?”
苏晴烟的叩门声惊得他差点碰翻水杯。
他迅速合上屏幕,却没注意到后颈的汗已经浸透了衣领。
“晚饭煮了羊肉汤。”她隔着玻璃递给他保温杯,睫毛上沾着细雪,“你今天操作挖机时,小臂收得比平时慢半拍。”
陈默接过杯子,指尖触到她手套上的粗针脚——这是她昨夜给他补的,说旧手套的指根磨破了。
他喉咙发紧:“没事,冻土硬度比预计高。”
苏晴烟没说话,转身时相机包蹭到了工具箱。
一张照片从包里滑出来,是她今天拍的清淤过程——泥浆飞溅的瞬间,钢板背面的港口代码“dLc8”若隐若现。
那天夜里,生活舱的灯一直亮到凌晨三点。
苏晴烟的电脑屏幕泛着幽蓝,她把照片放大到200%,用图像增强软件逐帧修复。
当“dLc8”四个字母清晰呈现时,她的手指在全国货运码头分布图上停住了——那是边境线上一座废弃的渡口,十年前因河道改道被遗弃。
“如果这条路通向你最怕的地方,我陪你走完。”她在便签纸上写了这句话,折成纸船压在陈默的工具箱下。
队伍改道的那天刮起了强风沙。
赵铁山的老羊皮袄被风掀起,他眯着眼看了看风向:“前方山坳有片老桦树林,当年运木头时,风过林子会打旋儿,能挡七成沙。”
陈默看了眼风速仪——32米每秒,这是今年最大的风沙,必须找庇护所。
扎营时老周头的咳嗽声像破风箱。
陈默掀开他的被角,摸到额头烫得惊人,药箱里的抗生素只剩半盒。
他转身走向挖机,拆下液压油冷却器的铜管,用角磨机割成三段,接上生活舱的通风口——这是他临时想的简易空气净化装置,能过滤80%的沙尘颗粒。
当冷风机开始送出带着铜味的清新空气时,老周头的咳嗽声终于轻了些。
后半夜轮到阿木仁值守。
他裹着鹿皮披风坐在篝火旁,突然听见冰面传来“咔嚓”声。
鄂伦春猎手的耳朵贴着地面,瞳孔在月光下缩成细线——那不是普通的冰裂,是放射状的,像蛛网从中心向外蔓延。
“起来!”他抓起猎枪冲进帐篷,“冰下有空腔,要塌了!”
所有人裹着被子滚出帐篷的瞬间,身后传来冰层碎裂的轰鸣。
月光下,原本平整的冰面裂开数道深缝,裂缝中心泛着幽蓝——那是地下空间的寒气在往上冒。
次日清晨,陈默的热成像仪在冰面扫出三个红点。
“温度比周围低12c,”他指着屏幕上的光斑,“下面有金属容器,可能是仓储罐。”
挖机换上电加热探针,陈默盯着仪表,探针每深入一厘米,他就调整一次功率。
当“叮”的一声轻响传来时,磁通量检测仪的指针突然跳到满格——下方埋藏着大量铁质箱体。
“滋啦——”
车载电台突然发出电流杂音,接着,一段模糊的音乐飘了出来。
陈默的手在操作杆上顿住——那是十年前他们工地广播系统的背景音乐,《劳动最光荣》的旋律被杂音撕成碎片,却清晰得让他想起每个清晨,张工总哼着这段调子来叫他吃早饭。
“陈默?”苏晴烟递来热粥,手指轻轻碰了碰他发颤的手背。
他没说话,摸出手机翻出通讯录,停在“冰镩老张”的名字上。
老张是东北最厉害的冰下作业专家,可电话拨过去,只听见忙音。
风卷着沙粒打在挖机玻璃上,陈默望着冰面下的光斑,把手机攥得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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