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炸开的那道黑影悬在半空，九根锁链贯穿它的四肢与躯干。破烂长袍下露出半边脸，一边是人脸，一边覆着暗青色鳞片。左手指向陈砚舟，声音像砂石磨过铁板：“你终于来了。”
陈砚舟站在石台上，左手按着封印板，右手握紧伞柄。他没动，只是抬头看着那人。皮肤下的红光还在爬，已经到了脖颈下方，指尖发紫，嘴里有股铁锈味。
“陆玄冥？”他问。
那人扯下面具，整张脸彻底裂开，龙鳞从脸颊蔓延到耳根，眼睛泛黄，瞳孔竖立。“守玺人之子，你也配叫这个名字？”他冷笑，“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苏怀镜后退半步，银针已在指间。她盯着那具半人半龙的身体，心跳加快。但她没慌，手稳得很。
陈砚舟却笑了。笑得有点费力，嘴角抽了一下。“你说等了二十年？可我只记得三年前，你在讲台上讲课的样子。”他慢慢抬起手，摸了摸左手腕的旧疤，“那天你穿紫金长袍，扇子上写着‘天下为棋’。你还记得吗？你说人生如局，落子无悔。”
陆玄冥喉咙里滚出一声低吼。“少废话！你们这些被命运选中的人，从来不知道什么叫被抛弃！我是皇帝的私生子，可他连看都不愿看我一眼！二十年前，我就被当成试验品扔进龙脉口！”
“所以你就杀了我父亲？”陈砚舟声音不高。
“他该死！”陆玄冥怒吼，“他拒绝献祭自己，宁愿让血纹断代！而你——”他猛然抬手指向陈砚舟，“你体内流着守玺人的血，天生就是容器！你不该挣扎，你应该跪下来接受这份荣耀！”
空气一下子沉下去。血池表面的雾气翻滚，锁链开始震动。那些刻着名字的铁链一个个亮起，包括“陈守玺”那一根。
陈砚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血纹已经快爬上脖子，皮肤烫得吓人。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脑子里突然响起系统的声音：
【生命值剩余15秒】
【最终抉择启动】
【选项一：继承龙脉，存活，但意识将被血纹吞噬】
【选项二：斩断龙脉，终结诅咒，宿主死亡】
没有第三条路。
他没看屏幕，也没犹豫。转头看向苏怀镜。
她站在几步外，脸色发白，手里攥着银针，眼神却不躲不闪。
陈砚舟走过去，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他抬起手，轻轻摘下她耳垂上的翡翠耳钉。
“这里面是忘忧散？”他问。
她点头。
“最后一剂？”
“嗯。”
他把耳钉塞进她掌心，五指合拢。“走。”
“什么？”她愣住。
“我说，走。”他声音轻了些，“医者不该死在这里。你还得救人。”
“那你呢？”她声音发抖。
“我得做完该做的事。”他回头看了眼血池中央的黑影，“这玩意儿活得太久了。”
苏怀镜猛地抓住他手腕：“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没有了。”他说，“从我妈留下血书那天起，这条路就定好了。”
她还想说什么，可他已转身走向石台中央。黑伞撑开，伞骨微响，柳叶刀滑出半寸。
陆玄冥大笑：“你以为你能做什么？你连站都快站不住了！来吧，让我把你融进龙脉！让我们一起重生！”
陈砚舟没理他。他反手将伞尖对准自己心口，用力刺下。
鲜血喷出来，溅在封印板上。符文瞬间亮起，逆向流转，形成一道螺旋状印记。那图案和他手臂上的血纹完全吻合。
系统警报疯狂响起：
【检测到致命伤害】
【强制关闭技能释放】
【宿主即将死亡，终止操作】
陈砚舟咬牙，额头冒汗。他闭上眼，在意识深处调出系统界面。
“我不是你的宿主。”他说，“我是你诞生的原因。”
代码流倒灌，界面剧烈闪烁。原本锁定的状态出现裂痕。第六十三章血书背面的龙形刻痕自动激活，权限反向入侵。
【警告：非法操作】
【系统将在三秒后重启】
“两秒就够了。”他睁开眼，双眼赤红。
第七式——灭世！
伞骨全部弹开，刀刃尽数出鞘。赤色气劲自伞柄爆发，化作千丈刀风，直劈血池核心。整个地宫剧烈震动，顶部碎石接连砸落。
陆玄冥怒吼：“你也会变成尘埃！”
“可我选择成为火种。”陈砚舟大喝。
刀风撞上血池中央的黑影。锁链崩断，龙鳞炸裂，陆玄冥的身体开始瓦解。他惨叫着，想扑过来，却被气浪掀飞，重重砸进池底。
血水翻涌，雾气冲天。封印板碎裂，地下传来轰鸣，像是大地在撕裂。
苏怀镜被震得后退数步，差点摔倒。她抬头看他，还在原地站着，黑伞残片如雨落下，身影被红光吞没。
“陈砚舟！”她喊。
他挥刀横扫，一道气劲斩断通往她方向的锁链，清出一条通道。“走！”他吼，“别回头！”
她没动。
他又砍了一刀，石台边缘塌陷，一股气浪直接把她推出去。“这是命令！”他声音沙哑，“活下去！配出新的药！救更多人！”
她终于转身。脚步踉跄，却不再停下。她攥紧掌心的耳钉，指甲掐进肉里。
身后的一切都在崩塌。石柱断裂，地面裂开，血池干涸，只剩下沸腾的黑气往上冲。陆玄冥的身影彻底消失，只剩下一团扭曲的光影在挣扎。
陈砚舟单膝跪地，伞柄插在地上支撑身体。他喘着气，视线模糊。最后一点力气也被抽干了。
系统提示最后一次浮现：
【生命值归零】
【灭世式完成】
【龙脉断裂】
他抬头，望向出口的方向。那里已经看不见人影。
“结束了。”他低声说。
地宫继续塌陷。一块巨石从头顶坠下，砸在他前方，激起尘烟。他没躲，也没动。
红光越来越强，把他整个人裹住。皮肤下的血纹停止蔓延，反而开始褪色。像是火焰燃尽前的最后一跳，光芒骤然暴涨。
远处，苏怀镜跑过最后一段阶梯，冲进密道。身后轰隆声不断，整座地下宫殿正在下沉。
她靠在墙上，大口喘气。眼泪掉下来，砸在手背上。
掌心里的耳钉还带着体温。
地宫最深处，红光吞没了最后一角黑伞。陈砚舟的身影在强光中变得透明。他的嘴动了动，似乎说了什么，但声音被崩塌淹没。
一块尖锐的石板从上方斜插而下，擦过他的肩膀，划出一道深口。血顺着臂膀流下，滴落在破裂的封印板上。
最后一滴血落下的瞬间，整座地宫发出一声闷响，像是某种古老的东西终于断了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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