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口黑得不见底,风从里面往上吹,带着一股铁锈和陈年灰烬的味道。
陈砚舟站在边缘,脚尖离塌陷的石沿不过半寸。他没动,手里的黑伞却慢慢垂了下来。掌心突然一烫,像是有火苗从皮肤底下窜出来。
“来了。”他低声说。
苏怀镜扶着他的胳膊,指尖感觉到他在发抖,不是怕,是身体在撑。她抬头看他侧脸,汗已经顺着额角滑到下巴,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
“别硬扛。”她说,“系统提示了就说明能行,你不用非得咬牙顶着。”
他没回话,只是把手抬了起来。
玉玺碎片自己飞了出来,从衣袋里飘出的一瞬间,空中就浮起一层淡红的光。碎片转着圈,像被什么牵引着,稳稳落进他掌心,然后往下沉,像是融进了肉里。
红光顺着血管往上爬,一路烧到肩膀。他闷哼一声,膝盖微微弯了一下,但立刻又挺直了。
“血纹完整度百分之百。”脑海里的声音干脆利落,“终极能力‘斩龙’已解锁。”
他喘了口气,低头看手。血纹变了,不再是那种躁动的红,而是泛着金光,纹路清晰,像刻上去的一样。整条手臂的皮肤下仿佛有液体在流动,温热却不烫人。
“成了?”苏怀镜问。
“嗯。”他点点头,“钥匙对上了锁眼。”
她松了口气,正要说话,忽然听见下面传来声音。
是歌声。
很小,很轻,像是谁在井底哼童谣。调子慢悠悠的,却每一个音都踩在心跳上。
陈砚舟猛地转身,盯着井口。这歌他听过——十八岁生日那天晚上,母亲坐在床边给他唱过一遍,之后就再也没提过。可今天,这旋律居然和他血书上的字迹共振起来。
“你也听到了?”他问。
“听到了。”苏怀镜皱眉,“而且……它在变。”
果然,那歌声一起,空气中就开始浮出痕迹。红色的虚影一笔一划地拼出来,先是“血纹现”,接着是“天下劫”,最后七个字连成一句完整的句子:
**以爱为引,斩尽不公。**
两人同时愣住。
“这不是咒语。”陈砚舟喃喃道,“是密码。”
“什么密码?”
“开门的。”他抬头看她,“我妈留下的不是警告,是钥匙。她让我回来,不是躲,是来动手的。”
苏怀镜沉默了几秒,忽然伸手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翡翠耳钉。那里藏着一点毒粉,是她一直防身用的。但现在,她觉得不需要了。
“那就开。”她说,“反正路走到这儿,退也退不了。”
他看了她一眼,笑了下。不是那种惯常的、让人安心的笑容,而是一种终于看清前路的狠劲。
他抬起右手,掌心血纹金光流转。井口的风突然停了,四周的沙尘也不再飞扬,整个乱葬岗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准备好了?”他问。
“随时。”她站到他身边,没有后退,也没有多说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往前迈了一步。
就在这时,井底的歌声变了节奏。
不再是童谣,而是断断续续的拍打声。
有人在敲井壁。
一下,两下,三下。
很慢,但很有规律。
陈砚舟瞳孔一缩。这个节奏他记得——老太监活着的时候,每次说“有危险”就会用茶杯盖敲桌子,敲三下。
可老太监早就死了。
现在是谁在下面?
他没犹豫,直接蹲下身,伸手摸向井沿内侧。石头冰冷粗糙,指腹蹭过一道凹痕时,突然一顿。
那里刻着几个极小的字,几乎被风沙磨平了。
**“别信声音。”**
他心头一紧。
苏怀镜也看到了:“谁留的?”
“不知道。”他摇头,“但肯定不是我妈。”
那歌声还在继续,温柔得像催眠曲。可他知道不对劲了。真东西不会反复提醒你小心,假的东西才会演得太像真的。
“系统。”他在心里喊,“检测井下生命体征。”
【无活体信号】
【能量波动源自地下三百尺处,性质未知】
“三百尺?”他冷笑,“那地方早该塌了,哪来的空间?”
苏怀镜靠在他肩上,压低声音:“会不会是陷阱?用声音引人下去,然后封井?”
“有可能。”他说,“但也可能是唯一出路。”
他站起来,把伞插进腰带里,双手空出。掌心血纹开始发热,金光越来越亮,照得他整条手臂像是镀了层铜。
“我先下去。”他说。
“不行。”她抓住他手腕,“你刚完成融合,身体还没稳定。让我探一探。”
“你不合适。”他抽回手,“你能救人,但不能挡杀招。这里面要是有机关,第一波就得死人。”
她瞪着他:“那你就能?”
“我能。”他直视她眼睛,“因为我现在知道怎么用了。”
话音落下,他抬起右手,朝着井口一按。
金光炸开,像一道闪电劈进黑暗。井壁被照亮的一瞬,无数符文浮现出来,层层叠叠绕着螺旋阶梯往下延伸。那些字迹和他母亲血书上的笔锋一模一样。
“果然是她留的路。”他低声说。
苏怀镜咬着嘴唇:“可为什么还要写‘别信声音’?”
“因为她知道会有人模仿。”他收回手,光消失了,“三十年前,她就料到这一天。”
风又起来了,卷着碎土打在脸上。他解开外套扣子,露出里面贴身穿的黑色背心。袖口那道暗红云纹在风中轻轻摆动。
“我数三下。”他说,“不管下面是什么,我都得走。”
她没拦他,只是从药箱最底层掏出一枚银针,塞进他手里。
“拿着。”她说,“万一需要清醒,扎自己一下。”
他接过,攥紧。
“一。”
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二。”
他看向井口,眼神沉到底。
“三。”
他抬腿跨过井沿,一只脚踩上了第一级石阶。
石头发出轻微的响动,像是很久没人走过。
苏怀镜紧跟一步,也踩了上来。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我说了让你等上面。”
“你说过的话多了。”她站直身子,“但这句我不听。”
他没再争,继续往下走。
台阶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行。越往下,空气越闷,呼吸都变得吃力。墙壁上的符文每隔十步闪一次光,像是在计数。
走了大概五十级,前方出现一道石门。
门上刻着一条龙,闭着眼,嘴里衔着一把刀。
陈砚舟停下脚步。
刀的形状,和他伞骨里藏的那把柳叶刀一模一样。
他伸出手,掌心血纹自动亮起,金光投在门上。龙的眼睛缓缓睁开,嘴一张,把刀吐了出来。
刀落地时没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刀柄朝上。
他弯腰捡起。
刀身冰凉,但握在手里却有种熟悉感,好像本来就是他的。
苏怀镜看着他:“这是……?”
“斩龙。”他说,“系统给的。”
他把刀别进腰带,正要推门,忽然听见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还是那个声音。
“砚舟……”
他猛地转身。
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苏怀镜站在那儿,脸色发白。
“你听见了吗?”他问。
她点头。
他又看向井道上方。风停了,符文不再闪烁,整条路陷入死寂。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影子动了一下。
不是跟着他动。
是自己动的。
影子举起手,做了个关门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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