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气氛像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年轻民警被刘峰那几句反问噎得满脸通红,握着笔的手有些发僵。朱有才和王得水脸上的得意也凝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心虚的惊疑不定。
“你……你少在这儿唬人!”朱有才强撑着,色厉内荏地喊道,“北京回来的怎么了?北京回来的就能无法无天了?民警同志,你看他这态度!分明是抗拒执法!”
王得水也赶紧帮腔:“对!必须严肃处理!不然以后我们村干部还怎么开展工作?”
然而,那个年轻民警却没像刚才那样立刻附和。他眼神闪烁,看看气定神闲、目光沉静却带着无形压力的刘峰,又看看明显有些外强中干的朱、王二人,心里那杆秤已经开始倾斜。他想起前几天所务会上,所长接了个电话后,特意提了一句“最近上面有精神,要保护民营企业家合法权益,尤其是那些有技术、有贡献的……”,还隐约提到个名字,好像就是……刘峰?
“那个……你先等一下。”年轻民警语气软了下来,对刘峰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朱有才和王得水见状,心里更慌了。王得水压低声音对朱有才说:“老朱,情况不对啊……这小子,好像有点来头?”
“怕什么!”朱有才嘴硬,但额角已经见汗,“咱们是村干部,他一个平头百姓……”
“他可不是普通平头百姓。”王得水看着刘峰那身虽然不算崭新、但质地和剪裁都明显不一般的中山装,还有他举手投足间那种沉稳的气度,心里越来越没底。
没过几分钟,办公室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警服、面色严肃、肩章显示是所长级别的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进来,后面跟着那个一脸忐忑的年轻民警。
中年所长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办公室。看到大喇喇坐在那里、脸色不善的朱、王二人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坐在长椅上、神色平静的刘峰身上时,瞳孔微微收缩,脚步明显顿了一瞬,随即脸上立刻堆起了客套而不失严肃的笑容,快步上前。
“哎呀,刘峰同志!误会,误会啊!”所长热情地伸出双手,“我是咱们乡派出所的所长,姓郑。下面同志不了解情况,工作方式简单了,让你受委屈了!”
这一出,把朱有才、王得水,连同办公室里的其他民警都看呆了。
刘峰这才缓缓站起身,伸手与郑所长轻轻一握,语气平淡:“郑所长,谈不上委屈。只是过来配合调查,说明情况。”
“是是是,配合调查是公民的义务嘛!”郑所长连连点头,转头就变了脸,对那个年轻民警和跟进来的联防队员斥道,“还杵着干什么?给刘峰同志倒茶!用我柜子里那个茶叶!”
他又看向朱有才和王得水,脸色已经沉了下来:“朱村长,王支书,你们也在这儿?正好,关于刘峰同志反映的一些问题,我们也需要向你们二位核实一下。”
朱有才和王得水此刻已经是面如土色,冷汗涔涔。郑所长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傻子也看出来刘峰背景不一般了。
“郑……郑所长,这……这都是误会……”朱有才结结巴巴地解释。
“是不是误会,调查了才知道。”郑所长打断他,语气公事公办,“刘峰同志,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谈?这里人多嘴杂。”他暗示性地看了一眼朱、王二人。
“就在这里谈吧,郑所长。”刘峰重新坐下,好整以暇,“事情不复杂,正好相关人都在,当面说清楚也好。免得有人觉得,我是仗着什么‘背景’,欺负了‘劳苦功高’的村干部。”
这话夹枪带棒,朱有才和王得水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不敢再吱声。
郑所长略一犹豫,也坐了下来,对年轻民警示意:“记录。详细记录。”
“郑所长,”刘峰开门见山,“我今天回村,在村后玉米杆垛里,发现了我的发小,孙玉琪。孙木匠的儿子。他差点冻饿而死。而侵占了他家房产的朱有才、王得水二位,正在孙家的堂屋里,大鱼大肉,喝酒作乐。陪同的,还有几个非亲非故、吃用比普通村民好得多的‘壮丁’。我看不惯,说了几句,他们便颠倒黑白,说我私闯民宅,行凶打人。事实是,我只是推开了一个挡路的、他们养的闲人,掀了那桌不该出现的酒席。”
刘峰语气平稳,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我反映的问题有三。第一,朱、王二人侵占他人合法房产,是否符合政策?第二,他们的生活水平,严重脱离本村实际,巨额消费来源是否正当?是否涉及贪腐?第三,他们滥用职权,欺压乡里,甚至对孙玉琪这样的遗孤见死不救,是否配得上‘村干部’的称号?”
郑所长听着,脸色越来越凝重。他久在基层,对这些村霸乡匪的做派岂能不知?只是以往很多时候盘根错节,或者民不举官不究,又或者像朱、王这样有点“身份”的,轻易动不得。但今天,刘峰直接把事情捅到了他面前,而且是以这样一种不容回避的方式。
“刘峰同志反映的情况,非常重要,也非常严重。”郑所长严肃地说,目光严厉地看向朱、王二人,“朱有才,王得水,刘峰同志说的,是不是事实?”
“他……他血口喷人!”朱有才急道,“房子是村里安排我们暂住的!那些吃的……是我们自己家攒的!孙玉琪……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哪儿!”
“是吗?”刘峰冷笑,“孙玉琪现在就在我家,需要当面对质吗?至于房子,是村里哪次会议决定的?有文件吗?谁批准的?那些酒肉,是你自家养的鸡,杀的猪?账本拿来看看?”
一连串问题,问得朱有才哑口无言,只能求助地看向王得水。
王得水相对冷静些,推了推眼镜:“郑所长,刘峰同志可能对村里有些误会。我们的工作,有时候为了应酬,难免有些招待,但绝对没有贪腐。孙家房子的事,年代久远,当时情况特殊,也是出于保护集体财产的考虑……”
“保护集体财产,就是保护到你们自家炕头上?保护到你们酒桌上了?”刘峰寸步不让,“郑所长,我要求,对朱有才、王得水二人的经济问题,以及侵占孙家房产一事,立案调查。如果乡里觉得有困难,或者不方便,我可以请县里,或者市里的朋友,帮忙督促一下。”
“市里”两个字,刘峰说得轻描淡写,却让郑所长后脖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可是隐约听说,这位刘峰老板,在京城都和某些部门说得上话,在省里市里都挂了号的!真要把事情闹上去,别说朱有才、王得水,就是他这个所长,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刘峰同志请放心!”郑所长立刻表态,声音都提高了几分,“这件事,我们派出所一定高度重视,立刻向乡党委和县局汇报!对朱有才、王得水同志的问题,我们会立即展开初步核查!如果情况属实,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他转头,对那个年轻民警命令道:“小张,你带两个人,现在就跟着朱村长、王支书回村,封存孙家……哦,封存那处宅子,清点物品!另外,通知乡纪检的同志,马上介入!”
“郑所长!这……这不合适吧!”朱有才急了。
“有什么不合适?配合调查是你们的义务!”郑所长义正辞严,“在问题查清之前,你们二位,暂时停职反省!现在,请先跟张警官回村,配合清点工作!”
王得水还想说什么,被郑所长凌厉的眼神瞪了回去。两人面如死灰,知道大势已去,在民警的“陪同”下,灰溜溜地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只剩下郑所长和刘峰。郑所长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赔着笑:“刘峰同志,你看这样处理……”
“郑所长依法办事,我没什么意见。”刘峰站起身,“我只希望,能尽快有一个公正的结果。孙玉琪需要拿回他应得的,村里的乡亲,也需要一个交代。”
“一定,一定!”郑所长连连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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