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塔的废墟上长出了狗尾巴草。
苏晴蹲在工地边缘,看着那些毛茸茸的草穗在秋风里晃荡,觉得这世界真是荒诞——三个月前这里还杵着三百米高的意识转换器,现在野草长得比人还快。她左眼的金光已经褪成淡金色,只在情绪激动时才闪烁一下,像某种不稳定的美瞳。
“苏总,设计图来了。”王振国小跑过来,递上平板,“公园的初步方案,按您的要求——不搞纪念雕塑,不搞遗址保护,就普通公园,有树有草有广场舞大妈那种。”
苏晴接过平板。效果图上,草坪、步道、儿童游乐区、还有一片预留的空地写着“未来可能建公厕”。朴实得让人感动。
“挺好。”她把平板递回去,“就按这个建。预算多少?”
“八千万。”王振国顿了顿,“不过市政府说可以补贴三千万,条件是公园名字得叫‘新时代地标纪念公园’。”
“不行。”苏晴起身拍掉手上的土,“就叫‘选择公园’。他们不同意补贴就算了,华建自己出。”
“可咱们账上……”
“把我在南城那套别墅卖了。”
王振国瞪大眼睛:“苏总,那是您婚房——”
“我又不结婚。”苏晴转身往临时办公室走,“赶紧去办,我要在入冬前看见第一棵树种下去。”
办公室是用集装箱改的,墙上还贴着三个月前的工程进度表,上面用红笔潦草地写着“封顶倒计时3天”,后来被人用黑笔划掉,旁边补了一句“算了,塔没了”。
苏晴坐进吱呀作响的办公椅,打开电脑。邮箱里有四百多封未读邮件,一半是媒体采访请求,一半是各种“意识觉醒培训班”的广告——自从塔消失后,全球冒出无数声称能教人“开发潜能”的机构,收费一个比一个离谱。
她点开最上面一封,标题是:“苏女士,诚邀您担任我校荣誉校长,课程包括‘塔意识残留净化’和‘园丁血脉觉醒’”。发件人自称是“国际超自然研究学院”,地址在某个太平洋岛国。
她点了删除,顺手把发件人拉黑。
手机震动,是赵大勇。
“苏总,小宝今天开学,老师说他上课老走神,叫我去学校聊聊。”赵大勇的声音里透着疲惫,“我猜又是那事儿……他昨晚做梦,说看见星星在说话。”
苏晴揉着太阳穴:“我跟学校打过招呼了,他们知道情况特殊。你好好跟老师说,实在不行我带心理医生过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处理。”赵大勇顿了顿,“就是想跟您说一声,小宝右眼……昨天又黑了一下,就一秒,然后就好了。是不是……还没干净?”
“火种已经离开了。”苏晴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肯定,“可能只是残留影响,观察观察,有问题随时找我。”
挂了电话,她看向窗外。工地对面新开了家奶茶店,招牌上写着“塔式波波茶”,排队的人从门口排到马路牙子。店主是个聪明人——塔没了,但流量还在,蹭热点是人类本能。
办公室门被敲响,没等她应声就推开了。
沈渊站在门口,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夹克,头发剪短了,胡子刮干净,看起来像个普通退休工程师。他手里提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饭盒。
“食堂打饭,多打了一份。”他把饭盒放桌上,“青椒肉丝和西红柿炒蛋,你挑一个。”
苏晴看着饭盒,又看看他:“档案馆不包饭?”
“包,但难吃。”沈渊拉过椅子坐下,“而且我想跟你聊聊。”
“聊什么?”
“聊三个月前,你最后那个选择。”沈渊打开饭盒,青椒的香味飘出来,“你把两个选项都捏碎了,然后塔就没了。但那些光点……它们去哪了?”
苏晴接过西红柿炒蛋的饭盒,掰开一次性筷子:“你不是在档案馆整理资料吗?没研究出来?”
“研究不出来。”沈渊扒了口饭,“仪器检测不到任何异常能量残留,但全球各地开始出现……怪事。”
他掏出手机,点开几个视频。
第一个视频:印度某个村庄,一个八十岁文盲老太太突然能用流利的梵语背诵失传古籍,但她本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第二个视频:美国硅谷,一个程序员在午睡时写出了全新的编程语言框架,醒来后完全不记得,但代码能用。
第三个视频:江城本地,一个外卖小哥在送餐途中准确预言了三起交通事故的发生时间和地点,但他自称只是“突然感觉不对劲”。
苏晴看着视频,筷子停在半空:“这是……”
“意识碎片。”沈渊说,“塔解体时释放的那些光点,没有消失,它们……融入了全球人类的集体潜意识。现在开始随机浮现,像间歇泉一样,时不时冒出点东西。”
“会有什么后果?”
“不知道。”沈渊摇头,“可能是好事——人类的知识库突然扩容。也可能是坏事——有些人承受不住突然涌入的记忆,会疯。”
他顿了顿,看着苏晴:“但你好像没事。左眼的金光还在,但你没表现出任何异常。为什么?”
苏晴夹了块鸡蛋送进嘴里,嚼了很久才说:“因为我没接受。”
“什么?”
“那些光点落下来时,我……拒绝了。”她放下筷子,“就像你把糖递给孩子,孩子可以接,也可以不接。我没接。”
沈渊愣住:“为什么?”
“因为我是园丁。”苏晴轻声说,“园丁的工作是照顾花园,不是把自己变成花。”
两人沉默地吃完饭。
沈渊收拾饭盒时突然说:“南极那边有新情况。”
苏晴抬眼。
“科考队检测到冰盖下有新的热源,不是火山,是……人工结构的热量。”沈渊压低声音,“位置就在原来第三座塔的正下方,但深度多了三千米。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上挖。”
“守墓人不是没了吗?”
“守墓人是没了,但监狱还在。”沈渊把塑料袋系好,“而且空监狱里,不一定一直空着。”
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又回头:
“对了,你妈留下的那颗子弹,我研究出点东西。”
“什么?”
“那不是子弹,是……钥匙。”沈渊说,“真正的钥匙,能打开档案馆地下最深层的那个保险库。林秀英当年把最重要的东西锁在那里了,说要等‘一切结束后’才能打开。”
苏晴心跳漏了一拍:“里面是什么?”
“不知道。”沈渊摇头,“但保险库的锁有生物识别——需要你的血,和林家直系后裔的血。”
“林家直系?林秀英都死……”
说到一半,她僵住了。
林家直系。
除了林秀英,还有……
林深。
林深消散了,但她的意识粒子还存在于塔的废墟里。如果收集起来,如果能重组……
“别想了。”沈渊打断她的思绪,“林深回不来了。而且就算能回来,你忍心让她再卷进来?”
苏晴没说话。
沈渊叹了口气,提着垃圾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她一个人。
窗外,工地上的挖掘机开始作业,轰隆声震得集装箱微微颤抖。工人们正在清理最后的废墟,准备种下选择公园的第一批树苗。
一切都在向前。
但她总觉得,有什么东西……
在背后盯着。
手机突然疯狂震动,不是来电,是十几条消息同时涌入。
来自不同国家的联系人,内容大同小异:
“苏,你看到了吗?”
“那个直播!”
“天哪,他在飞!”
苏晴点开其中一个链接。
直播画面晃动得厉害,像是手机手持拍摄。背景是某个欧洲城市的广场,人群围成圈,仰头看着天空。
天空中,一个人影悬浮着。
不是吊威亚,不是特效,是真真切切地悬浮在三米高的空中,双腿盘坐,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那人穿着普通t恤牛仔裤,看起来二十出头,表情平静得像在冥想。
弹幕疯狂滚动:
“上帝显灵了!”
“外星人!”
“塔的遗产!”
“快拍下来!”
悬浮持续了大概三十秒,然后那人缓缓降落,脚触地时踉跄了一下,像是耗尽了力气。人群涌上去,七嘴八舌地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茫然地摇头:“我不知道……就突然……觉得可以……”
直播中断。
苏晴关掉手机,手在微微发抖。
这不是第一个。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塔留下的“遗产”,开始发酵了。
而南极冰盖下,那个正在往上挖的东西……
她想起沈渊的话:
“空监狱里,不一定一直空着。”
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这次进来的是个陌生人,三十多岁,穿着得体西装,提着公文包,脸上挂着职业微笑。
“苏女士您好,抱歉不请自来。”他递上名片,“我是‘人类潜能开发基金会’的代表,想跟您谈谈合作。”
苏晴没接名片:“什么合作?”
“我们基金会致力于研究塔事件后的意识觉醒现象。”男人微笑,“我们知道您是最后的园丁,身上可能保留着特殊能力。我们愿意出高价,请您配合做一些……测试。”
“测试?”
“比如,您能不能也飞起来?”男人眼睛发亮,“或者读取别人的思想?或者预知未来?我们愿意支付——”
“出去。”苏晴打断他。
男人笑容不变:“苏女士,价钱好商量。五千万?一个亿?或者华建集团需要的任何资源,我们都可以——”
“我让你出去。”苏晴站起来,左眼的金光不受控制地闪烁了一下。
男人看到了,眼神更加狂热:“啊!就是这个!金色眼睛!录像里您就是用它——”
苏晴按下桌上的呼叫器:“保安,请这位先生离开。”
两个保安冲进来,把还在喋喋不休的男人架了出去。门关上,办公室里恢复安静。
但苏晴知道,这只是开始。
塔没了,但人们对“特殊”的渴望还在。
而她这个最后的园丁,在有些人眼里,成了稀有的……标本。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未知号码。
她接通,没说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声音:
“苏女士,我们知道子弹在你手里。”
“把它交出来。”
“否则……”
声音顿了顿,然后说了个地址。
苏晴的脸色瞬间惨白。
那是……
赵小宝的学校地址。
电话挂断。
她站在原地,手紧紧攥着手机,指甲陷进掌心。
窗外,挖掘机的轰鸣声像在嘲笑。
选择公园的第一棵树还没种下。
而新的选择,已经找上门了。
这一次,没有塔可以依靠。
没有园丁系统可以参考。
只有她自己。
和一个七岁的孩子。
【下章预告:神秘组织盯上子弹钥匙,赵小宝成为目标。苏晴发现母亲留下的子弹不止一把,而是一个系列——每把钥匙对应监狱的一层。南极冰盖下的“东西”加速上浮,全球意识觉醒者开始集结,有人想打开监狱,有人想彻底摧毁。而沈渊在档案馆地下发现了林秀英真正的遗言:“如果有一天监狱门开了,记住——里面关着的,是我们自己。”选择公园的开工仪式上,意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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