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旦站在废墟之上,脚下的焦土因他的存在而渗出暗红的血珠。他没有看那些跪伏颤抖的恶魔,也没有看城墙上如临大敌的人类守军,目光只是落在许扬身上,那双漩涡般的黑眼中流露出纯粹的好奇。
“有趣。”他轻声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四重规则的缝合体,还能维持意识不崩溃。观察者真是创造了一个...美妙的意外。”
他向前迈出一步。仅仅这一步,周围的现实就开始扭曲。
距离撒旦最近的一具恶魔尸体突然“站”了起来——不是复活,而是被某种力量强行扭曲成跪拜的姿态,朝着撒旦的方向,用腐烂的声带发出嘶哑的赞颂。地面的碎石违反重力地悬浮,排列成复杂的几何图案,图案中心燃烧着黑色的火焰。空气中弥漫开硫磺味和某种甜腻的芳香混合的诡异气息,吸入口鼻后让人产生幻觉,仿佛身处某个堕落的盛宴。
玄真真人脸色剧变:“规则污染!他在用自己的存在法则覆盖这片区域的现实基础!”
三位昆仑使立刻结印,祭出三枚古朴的玉符。玉符悬浮于空,呈三角之势,散发出青白色的净化之光,勉强在撒旦的规则污染中撑开一片清净之地,但范围只有直径十米,仅够保护他们几人和许扬、陈玥。
红衣主教挣扎着站起,手中的十字架爆发出最后的圣光,但与撒旦的规则污染碰撞时,圣光如同落入墨汁的水滴,迅速被染黑、吞噬。他闷哼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十字架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信仰的力量?”撒旦似乎觉得有趣,“可惜,你们信奉的那位,早就抛弃了这个宇宙。留下的小把戏,也就能欺负欺负我的低级仆从罢了。”
他伸出手杖,轻轻一点。
红衣主教如遭重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城墙上,留下一个人形的凹陷。十字架彻底碎裂,碎片落地后化为黑色灰烬。主教昏迷不醒,胸口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
“主教!”几名圣骑士想要冲过去,但刚迈出脚步,他们的铠甲就开始锈蚀、剥落,皮肤上浮现出黑色的咒文,痛苦地跪倒在地。
撒旦甚至没有看他们,仿佛只是随手拂去灰尘。
许扬咬牙想要站起,但体内的四重力量正因撒旦的规则压制而剧烈冲突。规则种子在颤抖,试图维持秩序;观察者病毒疯狂分析,想要理解眼前的敌人;洪荒能量暴戾涌动,渴望战斗与毁灭;天庭印记则不断释放清凉之气,试图平衡这一切。
但失衡已经出现。他皮肤上的裂纹扩散,金黑色的光芒如同血液般渗出,滴落在地,竟腐蚀出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小坑。
“别动。”陈玥按住他,眼中含泪,“你的身体在崩溃...”
“我必须...”许扬话未说完,又是一口金黑色的血喷出。
撒旦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规则层面的排异反应。四种不同来源、不同性质的力量强行缝合在一起,如同将狮子的头、鹰的翅膀、蛇的尾巴、鱼的鳞片拼成一只怪物,外表或许惊人,但内在随时可能自我撕裂。”
他缓步走近,皮鞋踩在焦土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每一步,周围的空间就暗一分,仿佛光明本身在畏惧他的接近。
“你知道吗,许扬。”撒旦的语气像是在和老朋友聊天,“在漫长的岁月里,我见过太多像你这样的‘实验品’。观察者总喜欢制造混血儿、缝合怪,试图创造出超越他们自己的存在。但他们忘了,真正的强大不是来自拼凑,而是来自纯粹。”
他停在玉符结界的边缘,手杖尖端轻轻触碰净化之光。青白色的光芒如同被墨染般迅速变黑,玉符剧烈震颤,表面出现裂纹。
玄真真人三人同时喷血,但依然咬牙维持法印。
“纯粹?”许扬喘息着反问,“像你一样,纯粹地追求毁灭?”
“毁灭?”撒旦笑了,“不,我追求的是‘真实’。在永恒的宇宙中,只有痛苦、欲望、贪婪、恐惧才是真实的。爱?希望?信仰?这些都是脆弱的幻觉,是低维生物为了忍受存在的痛苦而编造的麻醉剂。”
手杖向前一递。
三枚玉符同时炸裂。净化之光彻底熄灭。玄真真人三人被无形的力量击飞,重重摔在地上,气息萎靡。
结界破碎的瞬间,撒旦的规则污染如潮水般涌入。许扬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耳边响起无数低语——那是地狱的诱惑,是绝望的邀请,是放弃抵抗沉沦于永恒的安宁的呼唤。
陈玥的精神屏障勉强展开,但在撒旦的污染面前如同纸糊。她七窍流血,却依然倔强地挡在许扬身前。
“勇气可嘉。”撒旦赞赏地点点头,“但勇气也是幻觉的一种。”
他抬手,食指对准陈玥,轻轻一弹。
陈玥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整个人向后飞出,撞在许扬身上,两人一起滚出十几米。她意识模糊,胸口塌陷,显然是肋骨断裂刺穿了内脏。
“陈玥!”许扬抱住她,感受到她的生命气息在快速流逝。
愤怒如火山般爆发。体内洪荒能量冲破所有桎梏,金黑色的光芒冲天而起。许扬的眼睛完全变成暗红色,皮肤下的裂纹迸发出炽热的光芒,如同即将爆炸的熔炉。
他站起来,盯着撒旦:“你...该死。”
撒旦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对,就是这样。愤怒、仇恨、毁灭的欲望——这才是真实的你。放下那些虚伪的守护,拥抱你内心的洪荒吧。”
许扬咆哮着冲了上去。每一步,地面都因他力量的爆发而龟裂。他抬起右手,掌心凝聚出一颗暗红色的能量球——那是洪荒能量、规则种子、观察者病毒被愤怒强行糅合而成的产物,极不稳定,随时可能爆炸。
他一掌拍向撒旦。
撒旦没有躲闪,甚至没有防御,只是微笑着看着他。
能量球击中撒旦胸口,然后...消失了。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就像一滴水落入大海,悄无声息地湮灭。
“力量不错。”撒旦评价,“但对规则的理解,还停留在幼儿园水平。”
他伸出手,手掌按在许扬额头。
瞬间,许扬感到自己的一切都被冻结了。身体无法动弹,意识无法思考,连愤怒都凝固了。他“看”到自己的四重力量在撒旦的手掌下瑟瑟发抖,如同小动物面对天敌。
“让我看看你的本质。”撒旦的声音直接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许扬的意识被强行拖入一个黑暗的空间。在那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四重力量的“原型”:
规则种子是一枚金色的符文,代表着初代触摸者用生命为代价凝结的“自由意志”。
观察者病毒是一团不断变化的黑色数据流,是观察者文明用来解析和干涉低维现实的工具。
洪荒能量是一团暗红色的暴虐之火,来自那个试图成神而自我毁灭的古老文明最后的疯狂。
天庭印记是一道青白色的温和光芒,蕴含着东方修行文明对“道法自然”的理解与追求。
四者被强行缝合在一起,用许扬自身的意志作为粘合剂。但在撒旦的注视下,这些“粘合剂”正在快速瓦解。
“原来如此。”撒旦恍然,“你的意志就是胶水。很坚韧的胶水,但终究只是胶水。只要我让你的意志崩溃,你就会自我解体。”
他在许扬的意识中“看”得更深,看到了那些支撑许扬意志的锚点:
母亲在末世第一天将他推入地下室的最后微笑。
李铭在隧道中说“活着才有希望”时的眼神。
陈玥注射激发剂前毫不犹豫的表情。
小吴颤抖着说“我想知道我太爷爷经历了什么”时的渴望。
以及,那个最简单也最坚定的信念:守护还值得守护的一切。
“多么...脆弱。”撒旦的声音中带着怜悯,“这些短暂的、终将消逝的记忆,就是你抵抗永恒的底气?许扬,你让我失望了。”
他准备捏碎这些锚点。
但就在这一瞬间,战场边缘,一个被所有人忽略的角落里,有什么东西“醒”了。
那是一道刀光。
起初只是细微的一线白光,在昏暗的战场上毫不起眼。但这一线白光出现时,所有被撒旦规则污染扭曲的现实,都出现了短暂的“凝滞”。
悬浮的碎石停在空中,燃烧的黑色火焰静止,恶魔的嘶鸣中断,连风都停止了流动。
刀光开始延伸。
它不快,甚至可以说是缓慢。但所过之处,规则污染如冰雪般消融。扭曲的现实被“修正”,变回它原本应有的样子:碎石落地,火焰熄灭,恶魔恢复本能的恐惧,风继续吹拂。
撒旦第一次露出了意外的表情。他收回按在许扬额头的手,转身看向刀光来的方向。
“有趣。”他重复了这个词,但语气不再是好奇,而是...凝重。
刀光终于完全显现。
那是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二十五六岁,身高约一米七,身形修长匀称,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灰色战斗服,外套敞开,露出里面的黑色紧身衣。她没有穿防护甲,也没有携带任何现代化武器,只在腰间挂着一柄刀——刀鞘是普通的皮革,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她的长发在脑后简单束成马尾,面容清秀,但眉眼间有抹不去的疲惫和风霜。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那是一双纯黑色的眼睛,没有眼白,如同两颗黑色的宝石,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
她一步一步走来,脚步很稳,每一步的距离都分毫不差。她左手按在刀柄上,右手自然下垂,姿态放松得如同在散步。
但所有看到她的人——无论是人类还是恶魔——都本能地感到了恐惧。
那是一种对“绝对危险”的本能预警。
撒旦认真地看着她,漩涡般的黑眼中第一次出现了类似“分析”的光芒。几秒后,他恍然:
“啊,原来是你。‘极意一刀’的传承者。我以为那个流派在上次竞技时就已经灭绝了。”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继续走近。她的目光扫过战场:昏迷的主教、重伤的昆仑使、垂死的陈玥、濒临崩溃的许扬,以及满地的尸体和废墟。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撒旦身上。
“让开。”她说,声音平静,没有起伏,如同在陈述一个事实。
撒旦笑了:“如果我不让呢?”
女人没有再说第二句话。她拔刀了。
拔刀的动作很普通,甚至可以说有些慢。但就在刀身出鞘三寸的瞬间,整个战场的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是时间停止,而是所有存在的“运动趋势”被强行截断了。风不再吹,尘埃不再飘,心跳不再搏动,血液不再流动。一切都凝固在“即将发生但还未发生”的状态。
唯有那把刀,在继续出鞘。
刀身完全展露。那是一把样式古朴的直刀,长约八十厘米,刀身没有任何装饰,甚至没有开刃的寒光,只有一种哑光的灰白色,像是用某种石头打磨而成。
但看到这把刀时,撒旦的表情真正变了。
“概念斩断?!”他第一次失声,“你怎么可能掌握这种能力?!这是‘根源’层面才能触及的领域!”
女人依旧没有回答。她双手握刀,举过头顶。
没有气势爆发,没有能量涌动,甚至连杀气都没有。她就像是一个初学者在做最基础的劈砍练习。
然后,她劈下。
刀锋落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撕裂空间的威势。但撒旦周围,那些被他规则污染扭曲的现实,开始“褪色”。
黑色的火焰如墨渍般被洗去。
悬浮的碎石失去支撑,哗啦落地。
跪拜的恶魔尸体重新倒下,恢复死态。
甚至连撒旦自身的存在,都出现了“淡化”——他的身影边缘开始模糊,仿佛随时会从现实中擦除。
撒旦低吼一声,手杖重重顿地。暗红色的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试图对抗这股“褪色”的力量。两股无形的力量在空中碰撞,没有声音,但所有人都感到灵魂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
女人握刀的手微微颤抖。她的脸色更加苍白,黑色的眼睛边缘开始渗出鲜血。
但她没有停止。刀锋继续落下,一寸一寸,坚定无比。
撒旦的身影越来越淡。他盯着女人,眼中不再是轻松写意,而是冰冷的杀意。
“我记住你了,极意传人。”他的声音也变得缥缈,“但概念斩断需要付出的代价,你准备好了吗?”
女人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但她依然面无表情,刀锋又落下一寸。
撒旦的身影彻底淡化,化为无数暗红色的光点,消散在空气中。但在完全消失前,他留下最后一句话:
“这只是开始。地狱之门的锚点已经种下,七日之后,我的真身将亲自降临。届时...让我们好好玩玩。”
撒旦消失了。
规则污染也随之消散。战场恢复了“正常”——虽然满地尸体和废墟,但至少现实不再被扭曲。
女人收刀入鞘。动作依旧缓慢,仿佛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刀入鞘的瞬间,她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整个人向前倾倒。但她用刀鞘撑住地面,单膝跪地,没有倒下。
凝固的时间恢复正常。风吹起,尘埃飘散,心跳恢复,血液流动。
所有人都还处在震惊中,无法理解刚才发生了什么。
许扬的意识从黑暗空间回归,发现自己还活着,体内的四重力量虽然紊乱,但至少没有继续恶化。他看向那个跪地的女人,想要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女人喘息着,艰难地站起来。她擦去嘴角的血,看向许扬,那双纯黑色的眼睛中没有任何情绪。
“你...”许扬终于挤出声音。
“林夕。”女人报出自己的名字,然后补充,“我不是来救你们的。只是撒旦的规则污染干扰了我的修行,所以砍了他一刀。”
她的语气平淡,像是在解释为什么要拍死一只吵闹的苍蝇。
“你...”许扬还想问什么。
但林夕已经转身,朝着城外走去。她的脚步有些踉跄,但依然保持着稳定的节奏。
“等等!”陈玥挣扎着坐起来,虽然重伤,但还是喊道,“你受伤了!城里可以治疗!”
林夕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不用。这点伤,死不了。”
她走到城墙边缘,没有走城门,直接跃下。落地时身体晃了晃,但很快稳住,继续走向荒野深处,身影逐渐消失在废墟与烟尘中。
留下满战场茫然的人们。
许久,玄真真人才颤巍巍地站起来,望着林夕消失的方向,喃喃道:“极意一刀...没想到这个传承真的还存在...”
“真人,那是什么?”许扬问。
“一个古老的流派,起源于上一次神魔竞技。”玄真真人的声音中带着敬畏,“传说他们的修炼方式极端——斩断一切杂念,只留‘一刀’之意。练到极致,可以斩断概念、斩断因果、甚至...斩断规则本身。但修炼者必须承受巨大的代价,通常是短命,或者丧失其他所有情感与欲望。”
许扬想起林夕那双纯黑色的、毫无情绪的眼睛。
“她...救了我们。”陈玥轻声说。
“不完全是。”玄真真人摇头,“她只是做了对她修行有利的事。极意传人的世界,只有‘刀’和‘非刀’,没有善恶,没有恩怨。她砍撒旦,不是因为撒旦是恶魔,而是因为撒旦的存在干扰了她的‘刀’。”
但无论如何,撒旦的化身被逼退了。
虽然只是暂时的。
许扬抬头看向地狱之门。门户依然矗立,暗红色的光芒在缓缓波动,门后的阴影中似乎有更恐怖的东西在酝酿。
撒旦说,七天后他的真身将亲自降临。
而刚才那一刀,显然已经让林夕付出了巨大代价,她不可能再出第二刀。
希望之城赢得了喘息之机,但只有七天。
七天后,将是真正的末日。
许扬艰难地站起来。身体还在疼痛,力量还在冲突,但他必须站起来。
“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加固防御。”他的声音嘶哑但坚定,“还有七天。这七天,我们要做好一切准备。”
“什么准备?”陈威被手下扶起来,脸色惨白地问。
“与地狱决一死战的准备。”许扬看向所有人,“以及...找到林夕。我们需要她的力量。”
“但她看起来不会合作。”苏婉捂着受伤的肋骨说。
“那就找到她需要的。”许扬说,“极意传人追求什么,我们就提供什么。只要能对抗撒旦。”
他望向荒野深处,林夕消失的方向。
那双纯黑色的眼睛,以及那一刀斩断概念的景象,深深刻在他脑海中。
也许,那就是人类最后的希望。
倒计时第99天,黄昏时分。
地狱之门依旧开启。
但人类,得到了喘息之机。
以及...一线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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