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金星驾着云头往虎威山飘的时候，心里其实在打鼓。
远远瞧见那山——嚯，好气象！
他以前路过这儿，记得还是片荒得鸟不拉屎的秃山头。
眼下再看：主峰巍峨擎天，侧峰拱卫如星，灵泉飞瀑叮咚响，奇花异草漫山香。山脚下集市热闹，人妖做买卖，居然还有小妖扛着农具哼着曲儿下田的。
这哪是妖窟？这分明是个欣欣向荣的……新政权试点区。
太白金星捻着白须，心里咯噔一下。
等云头压到山门前，更觉不对——那护山大阵的光幕凝实厚重，流转的符文他竟一个都认不全。
门口立着两排“仪仗队”，左边一水儿彪形大汉，扛着大刀阔斧；右边则是奇形怪状的精怪，有个蛙妖腮帮子鼓得跟气球似的，正“噗噗”喷水雾擦洗山门牌匾。
牌匾上“虎威山”三个大字金钩铁划，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诚信经营，欢迎合作，打架预约请排队。
太白金星：“……”
他刚按下云头，还没开口，那蛙妖就扭过头，眼珠子滴溜一转：“老头，哪来的？找谁？有预约吗？”
“老夫乃天庭使者，太白金星，特来拜会虎王。”
太白金星整了整仙袍，努力让声音显得庄重。
“等着。”蛙妖撂下话，蹦跳着进去了。
不多时，里头传来一声吆喝：“天王盖地虎——！”
太白金星一愣。
旁边扛斧的熊妖瓮声瓮气接道：“宝塔镇河妖！”
太白金星：“？？？”
又听里头喊：“脸红什么？”
熊妖：“精神焕发！”
“怎么又黄了？”
“防冷涂的蜡！”
太白金星胡子抖了抖，隐约觉得这流程有点眼熟……好像哪本凡间话本里写过，是土匪山寨接头的黑话？
正琢磨着，山门“嗡”地开了。
虎先锋提着刀大步流星走出来，上下打量太白金星，咧嘴一笑：
“哟，真是太白金星老爷子！稀客稀客！我们大王说了，既是天上来的贵客，得按咱们山里的规矩走一趟——请！”
说罢侧身一让。
太白金星抬眼望去，只见从山门到主峰大殿，长长的石阶两侧，每隔三步就立着一名妖兵。左边拿刀，右边持枪，个个瞪圆了眼，杀气腾腾。
这是……刀枪阵？下马威？
太白金星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拂尘一甩，迈步上前。
一步踏进山门。
“嘿——！”
两侧妖兵齐声暴喝，手中刀枪“唰”地交叉，寒光凛凛，架成一道刀枪甬道。
太白金星面不改色，缓步前行。
每走三步，前方刀枪便“唰”地架起，后方“唰”地落下，金属碰撞声铿锵不绝，杀气一层叠一层。
换作寻常仙使，只怕腿都软了。
可太白金星是谁？封神时代混过来的老油条，什么场面没见过？
当年他也是曾与齐天大圣谈笑风生。
他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步伐稳如老狗。
领路的虎先锋听了，回头瞅他一眼，心里暗赞：这老头，有点东西。
好容易走完刀枪阵，眼前豁然开朗，到了主峰广场。
广场正中摆着一张虎皮大椅，王虎正翘着二郎腿坐那儿，手里玩着一把不知从哪弄来的扑克牌，嘴里叼着根草茎。
左右泾河四龙、黄风、小张太子、不可不能等人一字排开，个个似笑非笑。
太白金星上前，拱手：“天庭使者太白金星，奉玉帝陛下旨意，特来拜会虎王。”
王虎慢悠悠把牌一合，抬眼：“哦？玉帝？旨意？”
他吐掉草茎，站起身来，绕着太白金星踱了两步，忽然一拍脑门：“哎呀！贵客临门，忘了对暗号了——咱们山规，外来客得先对切口，验明正身。”
太白金星心说来了，面上微笑：“不知是何切口？”
王虎背着手，踱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缓缓开口：
“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太白金星瞳孔几不可察地一缩。
这句子……是个对联，幸好老夫饱读诗书，对上也不难。
电光石火间，太白金星心念急转，捋须悠然接道：
“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话音落，广场上一片寂静。
王虎眼睛“唰”地亮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太白金星的手，用力摇晃，满脸“找到组织了”的兴奋：
“哎呀呀！老白！白同志！原来是自己人啊！失敬失敬！”
太白金星被他晃得须发乱飘，忙道：“虎王何出此言？老夫只是凑巧对得上……”
“凑巧？”王虎凑近，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这切口，一般人能知道？老白啊老白，看你浓眉大眼、仙风道骨的，没想到啊——心里也揣着反……呃，革命的火种嘛！”
太白金星心里叫苦，这虎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他赶紧正色：“虎王慎言！老夫此来，是奉玉帝陛下旨意，诚邀虎王上天受职，共享仙禄的。”
“哦？”王虎松开手，坐回虎皮椅，翘起腿，“啥职位啊？几品？”
“陛下亲封‘虎威王’，位列仙班一品。”太白金星从袖中取出金卷圣旨，双手奉上，“此等殊荣，未有之隆恩啊。”
王虎没接圣旨，摸着下巴，咂咂嘴：“一品……虎威王……这套路我怎么听着耳熟呢？”
他扭头问旁边的小骊龙：“当年猴子第一次上天，封的啥来着？”
小骊龙脆生生答：“弼马温！”
“后来呢？”
“齐天大圣！”
王虎“啪”一拍大腿：
“你看！我就说熟嘛！先给个小的糊弄，闹了再给个大的哄——老白，你们天庭hR这套路，几百年没更新了啊？能不能有点创意？”
太白金星嘴角抽了抽，努力维持微笑：
“虎王说笑了。此番是陛下诚心招揽，绝无轻慢之意。虎王若愿上天，不仅可享一品仙禄，亦可携麾下贤才同往，各授仙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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