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妖节是乱星海凡人中很重要的一个节日。
每年这一天，一些不靠近主岛，又有凡人居住的小岛上就会燃放一整天的爆竹和焰火，希望吓走妖兽，将人们免受妖兽侵袭的美好愿望寄托于此。
这天全民休息，不出海不劳作，胆大的就在外面放鞭炮玩，胆小的就躲在家里。
萧诧当然属于胆大的那一拨，小绯被他拉着玩了一天的鞭炮，到了晚上，又被他带到一处山坡上看焰火。
远处村庄灯火通明，正在举办晚会。更远处的另一座山坡上视野绝佳，村子里的年轻人都跑到那里去看焰火，这里只有他们两个。
焰火还没开始燃放，夜幕下，两人并肩而坐。
“好奇怪啊，乱星海有这么热闹的节日，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小绯看着村子，满脸疑惑，“难道我还没修仙的时候，也没有参加过吗？”
“或许你从前是哪个主岛上的人呢？”萧诧道，“三十六星岛一直有大阵庇护，的确不需要这种节日的祈愿。”
“师兄，我觉得，我好像忘记了很多事。”她苦恼地皱起眉，“以前五毒谷的其他人，我都记不大清楚了。”
萧诧转脸看着她：“什么事？你觉得忘记的人和事对你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吗？”
小绯惊讶地瞪大眼，有些不确定，接着迟疑道：“应、应该没有吧，如果真的很重要，我为什么会忘了呢？”
“既然没我重要，我都在你身边了，你还管那些忘掉的事做什么？”他十分坚定地牵住她的一只手，“你想要什么回忆，你我一起创造就行了。”
尖锐的啸声恰好在这时响起，烟花一朵接一朵在空中炸开，小绯呆呆望着他的侧脸。
萧诧捏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扳向烟花的方向：“开始了，看烟花。”
她望着满天绚丽的光彩，一时忘了言语。那些转瞬即逝的光华映在她的眸子里明明灭灭，萧诧的手很暖，紧紧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在这喧闹的夜里，不知道是真实还是虚幻。
烟花停止的间隙，萧诧侧过头，靠近她耳边，声音带着不容置疑：“从今往后，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这就是你的来处和归处。”
又一簇巨大的金色烟火在天际轰然绽放，流光溢彩，几乎照亮了半边天空。那些盘旋在她心头的迷雾，仿佛被这璀璨的光芒和掌心传来的温度驱散了些许。
小绯轻轻把头靠在他肩上，感觉到他身体微微一僵，旋即伸出手臂揽住了她。
“师兄，”她闭上眼，听着远处隐约的欢闹和近在咫尺的呼吸声，“那你要说话算话呀。”
萧诧低低地“嗯”了一声，下颌轻轻蹭了蹭她的头顶。
直到最后一点火光湮灭在深蓝的夜幕里，过了许久，远处村庄的灯火也渐次熄灭，四周彻底沉寂下来，只剩下晚风吹过草叶的沙沙声。
萧诧扶着她站起身。
“回家了。”他说，手依然没有松开。
……
破落的小院里堆满了成箱的礼品，在这偏远岛屿上，这些已经是上好的聘礼了。
“我说姑娘啊，放眼咱们这个岛，还能找到比王家更好的人家吗？第一大族，仁善之家，嫁过去冷不着也饿不着，过几年举家搬迁去东星岛，那就是你修来的福分了……”
小绯啼笑皆非地看着站在院子里、唾沫横飞的媒婆，这位大娘是村中首富家特地从东星岛请来的，一次性想要说两桩亲事，一桩是萧诧，另一桩是她。
外人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容貌出众的兄妹，首富王家恰好有一儿一女，那兄妹俩同时看上了这兄妹俩，吵着闹着一定要和他们家结亲。
在他们看来，萧家虽然穷了点儿，但长相实在美丽，哥哥入赘，妹妹也嫁过去，可以极大地改善王家人的基因。
于是就有了今天这一幕。
萧诧早上就出海去了，家里只有小绯一个人。她从一开始的婉拒，到后面脸色变得难看，已经是很郑重地拒绝了，对方却死皮赖脸不离开。
跟着媒婆来的王家人不少，大有她不同意就将她强行押回去拜堂的意思。
门口聚了一群看戏的人，也有不忿为她出头的，可王家人多势众，堵着门不让人进来。
小绯气得要动手了，门口的两个王家人突然哎哟两声，倒飞进院子，摔在角落爬不起来。
萧诧寒着脸从外面走进来，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气势却跟拿着剑一样。
他指着门，只说了一个字：“滚。”
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暴戾之气，不要说院子里的媒婆和王家人，连院子外面的围观群众都不寒而栗。此时众人脑子里同时升起一个念头：要是不滚，他一定会杀人的。
十秒之内，院里院外的闲杂人等一哄而散，连东西也忘了拿走。
“师兄，你刚才看起来好威武啊！”小绯捧着脸，满眼的崇拜。
萧诧扔了棍子，一秒从寒冬转变为春风。
“那些人惹你讨厌，你干嘛一直忍着？”萧诧理了理她的头发，“不高兴，这岛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杀了便是。”
小绯歪歪头：“可是我们不是说好了要做普通人吗？杀了这里的人，岛上的修仙者不会无动于衷吧？”
“做普通人也不能委屈自己啊，大不了换个地方生活。”
小绯突然上前抱住他的胳膊，双眼闪闪发亮地望着他说：“师兄，我们像凡人一样成亲吧！成了亲，就没人觊觎你了！”
“成亲？”他一怔，而后微笑看着她，“你说真的？”
……
猫鱼岛即将举行一场婚礼，新郎新娘之前说是兄妹，现在又说只是师兄妹，不管他们真正的关系如何，总之是引起了一番热议。
萧家那简陋的木房子一夜之间变成一座大宅，都说是萧诧求了岛上仙人，仙人显灵给他们变的。
婚礼排场大到不像岛上这些渔家办得起的，萧家把岛上所有人都请来了，连王家也在其中，说是要让这些人为他们见证最幸福的一刻。
小绯望着镜中一袭红裳，精心装扮好的自己，恍惚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想不起来。
成亲是她自己要求的，不是吗？
吉时到，喜娘说了一番吉祥话，给她盖上盖头，将她掺到厅堂上。
萧诧从喜娘手中接过她的手，感受到熟悉的温度，阿绯稍微安心了些。
到了拜堂的环节，村长喜气洋洋地高喊着拜天拜地拜亲友，到了夫妻对拜这一环节，小绯感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那些喧嚣和热闹好像和满堂宾客一起消失了。
“师兄？”小绯不安地唤了一声。
她听到萧诧发出一声叹息。
“就到这里吧，已经足够了。”
“师兄，”小绯心里突然慌乱起来，隔着盖头看不见，伸手去找他的手，“发生什么事了？”
“谢谢你，陪我做了这一场梦，但是他来了，我的梦也该醒了。”
那只温暖的手覆盖到小绯头上，她的世界陷入永恒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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