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贡码头的仓库区,近来多了些不一样的动静。
原本堆着渔网和木箱的空地上,搭起了几排整齐的棚屋,门口挂着“同乡会”的木牌。白天,总有十几个精壮汉子在这里擦拭枪械,动作熟练得像是摆弄农具——那是清一色的56式冲锋枪和56式半自动步枪,枪身带着使用过的磨损痕迹,却保养得油光锃亮,枪口泛着慑人的冷光。
“柱子,这枪的保险再检查一遍,别出岔子。”一个脸上带着疤痕的汉子沉声说道,他是这群人的领头,姓张,以前在老家当过兵,大家都叫他张班长。
王铁柱应了一声,拿起一把56半,熟练地拉开枪栓,检查枪管和弹仓,动作一丝不苟。他以前在警校学过枪械,但跟这些从内地带来的“真家伙”比起来,点三三左轮简直像玩具。
这些枪,都是沈言让老周从内地捎来的。
50年代末到60年代,内地局势特殊,“全民皆兵”可不是空话。乡下的基干民兵有枪,厂里的工人纠察队有枪,甚至有些生产队都能分到几支步枪用于护秋、防匪。能从内地跑到香港的,要么是胆大包天的,要么是走投无路的,其中不少人在老家就摸过枪,带着家伙出来也不稀奇。
沈言把这些有枪、有身手的同乡聚到一起,名义上是“同乡会”,实则就是一支小型武装。
“沈爷说了,这枪是用来防身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许亮出来。”张班长拍了拍王铁柱的肩膀,语气严肃,“咱们在别人的地盘上讨生活,低调才能活得长久。”
王铁柱点点头:“我明白。就是看着这些枪,手有点痒。”
他这话不假。56冲的火力,比警署里那些老旧的左轮强太多了,一梭子下去,能把龙帮那些拿着钢管砍刀的混混打成筛子。有这些家伙在,心里踏实。
沈言组建这支武装,不是为了打打杀杀,而是为了“立足”。
他太清楚这些内地同乡在香港的处境了。
没钱的,要么在码头扛活被欺负,要么被黑帮胁迫当打手,累死累活还填不饱肚子;有钱的,想做点小生意,却被本地帮派盘剥,动辄被收“保护费”,稍有不从就会被打砸抢。他们在香港举目无亲,语言不通,习俗不同,就像没根的浮萍,风一吹就倒。
“要让弟兄们在西贡站稳脚跟,就得有自己的力量。”这是沈言对张班长说的第一句话。
同乡会的汉子们,大多是没钱没势的穷小子,沈言给他们发工钱,管吃管住,还教他们识字、打枪,让他们有事做、有奔头。这些人感念他的恩情,把他当成主心骨,说一不二。
而那些从内地来的有钱人,沈言则给他们指了另一条路——打开销路。
有个姓刘的商人,从上海来,带着一笔钱想做布料生意,却被本地批发商坑了好几次。沈言让他把内地的丝绸、棉布通过自己的船运过来,再介绍给西贡和九龙的酒楼、戏班做戏服、桌布,利润比卖给批发商高了一倍还多。
“沈警长,大恩不言谢!”刘老板提着几匹上等丝绸送到警署,感激地说,“以后有用得着刘某的地方,尽管开口!”
沈言没收他的礼,只说:“都是同乡,互相帮衬是应该的。但有一条,不能卖假货,不能坑人,否则我第一个不饶你。”
刘老板连连应诺,后来成了沈言在布料生意上的重要伙伴,帮他打通了不少人脉。
还有个姓赵的老板,以前在广州开工厂,带着技术员来香港,想做二手机器的生意。沈言让他负责检修从香港收购的旧机器,确保运到内地还能用,再由老周的船运回去。赵老板技术好,人也实在,很快就把这块生意做得有声有色,还帮沈言招了不少懂技术的工人。
这些有钱人,成了沈言生意上的“毛细血管”,帮他打通了从收购、检修到销售的全链条;而同乡会的汉子们,则成了“筋骨”,负责仓库看守、货物押运、码头巡逻,确保生意能安稳做下去。
一软一硬,一商一武,沈言在西贡的根基,就这样慢慢扎了下来。
这天下午,沈言正在仓库里看赵老板检修一台车床,张班长匆匆跑了进来,脸色凝重:“沈爷,龙帮的人在码头闹事,把咱们运菜的船扣了。”
“怎么回事?”沈言放下手里的扳手,眼神一沉。
“说是咱们的船挡了他们的路,其实就是故意找茬。”张班长咬牙道,“他们带了二十多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还放话让您亲自过去赔罪。”
赵老板脸色发白:“沈爷,要不……就算了吧?跟他们硬碰硬,不值当。”
沈言没理他,对张班长说:“带五个人,拿家伙,跟我去看看。”
“是!”张班长眼睛一亮,转身就去召集人手。
王铁柱也想跟着去,被沈言拦住了:“你留在这,看好仓库,别让其他人趁机捣乱。”
“可是沈爷……”
“听话。”沈言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不容置疑。
等沈言带着张班长和五个汉子赶到码头时,龙帮的人果然在那里耀武扬威。二十多个混混拿着钢管、砍刀,把那艘运菜的机帆船围了起来,船主和几个船员被打得鼻青脸肿,蹲在地上不敢吭声。
龙哥站在最前面,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看到沈言来了,冷笑一声:“沈警长,你可算来了。我的人在这卸货,你的船挡着道,还伤了我的人,这事怎么算?”
“我的船停在自己的泊位,什么时候挡你的路了?”沈言语气平静,目光扫过那些混混,“至于伤你的人,我怎么看到是你的人在打人?”
“我说是就是!”龙哥耍起了无赖,“要么,你给我赔一万块钱,再让你的人给我磕三个头;要么,这船菜,我就扣下了!”
他就是想试探沈言的底线。近来沈言的生意越做越大,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已经威胁到了他在西贡的地位,不敲打敲打,他这龙帮老大的脸往哪搁?
沈言笑了笑,没说话,只是对张班长使了个眼色。
张班长会意,抬手一挥。
五个汉子瞬间从身后的麻袋里拿出家伙——不是钢管砍刀,而是五支上了膛的56半,黑洞洞的枪口齐刷刷地对准了龙帮的人。
“哗啦!”
龙帮的混混们吓得纷纷后退,手里的家伙掉了一地。他们见过手枪,见过霰弹枪,却没见过这种能连发射击的“大家伙”,光是那枪口的气势,就让人腿肚子发软。
龙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沈……沈警长,你这是干什么?动枪是犯法的!”
“犯法?”沈言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带人拦我的船,打我的人,就不犯法?我告诉你,我的人,我的船,我的货,谁也动不得。今天这事,我可以不追究,但下次再敢来捣乱,我不介意让西贡的海里多几具浮尸。”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冰冷的杀意,金血在体内缓缓流转,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冷了几分。
龙哥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哪里还敢放狠话,连连点头:“是是是,沈警长说得对,是我们不对,我们马上走,马上走!”
说完,带着手下屁滚尿流地跑了,连掉在地上的钢管砍刀都忘了捡。
蹲在地上的船主和船员连忙爬起来,对着沈言连连道谢:“谢谢沈爷!谢谢沈爷!”
“没事了,把船开回仓库卸货吧。”沈言摆了摆手,让张班长把枪收起来。
看着机帆船缓缓驶离,张班长忍不住道:“沈爷,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太便宜他们了!”
“放他们一马,是让他们知道怕。”沈言看着龙帮逃走的方向,眼神深邃,“真要动了手,警署那边不好交代,英国人也不会坐视不理。咱们的枪,是用来威慑的,不是用来杀人的。”
他心里清楚,在香港这地方,明目张胆地动枪火并,只会引来殖民当局的打压,得不偿失。用最小的代价解决问题,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回到仓库,赵老板早已备好了茶水,脸上满是敬畏:“沈爷,您真是太厉害了!龙帮在西贡横行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
沈言没接话,拿起桌上的一份清单——那是老周从内地捎来的,上面列着需要的二手机器型号和数量,还有一批急需的西药。
“赵老板,这批机器,尽快收购齐,下周老周的船要回去。”沈言把清单递给他,“西药的事,你也多上心,看看能不能从洋行那边弄到。”
“机器没问题,西药……有点难。”赵老板皱起眉头,“那些洋行的人眼睛长在头顶上,而且管控很严,不好弄。”
“钱不是问题。”沈言看着他,“多找点门路,实在不行,加点钱也行。”
“我尽力试试。”赵老板接过清单,郑重地说。
等赵老板走后,张班长低声道:“沈爷,我听说,龙帮背后有总华探长的人撑腰,咱们这么得罪他,会不会……”
“雷洛?”沈言笑了笑,“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因为一个龙帮,就跟我撕破脸的。”
他了解雷洛,那个人精于算计,懂得权衡利弊。沈言现在的生意,不仅能赚钱,还能帮他解决一些“不方便”的事——比如从内地弄点稀缺的药材、古董,或是把一些“麻烦人”送到内地去。雷洛需要他这样的“合作伙伴”,而不是敌人。
果然,没过两天,雷洛的人就来了。
来的是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自称是雷洛的助手,姓黄。
黄先生没有提龙帮的事,只是带来了雷洛的口信:“吕探长说,西贡的事,沈警长处理得很好,维持秩序是应该的。但江湖事,最好江湖了,别闹太大,影响不好。”
他还带来了一份清单,上面列着一批需要运往内地的西药,都是青霉素、链霉素之类的紧缺品。
“这些药,是吕探长托朋友从洋行弄来的,成本价给沈警长。”黄先生笑得像只狐狸,“吕探长说,大家都是自己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沈言看着清单,心里了然。雷洛这是在示好,也是在提醒他——我知道你在做什么,也可以帮你,但你得懂规矩。
“替我谢谢吕探长。”沈言让赵老板把药收下,又让张班长取了一箱从内地带来的干货,“这点东西,不成敬意,麻烦黄先生带给吕探长。”
黄先生满意地收下东西,又闲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送走黄先生,沈言站在仓库门口,看着夕阳下忙碌的码头,心里一片平静。
龙帮被震慑了,雷洛示好了,手下的弟兄们有活干、有饭吃,同乡会的武装越来越强,生意也越做越稳……这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他组建帮派,不是为了称霸西贡,而是为了给这些背井离乡的内地人一个立足之地;他搞武装,不是为了打打杀杀,而是为了保护自己人不被欺负;他做走私生意,运蔬菜水果是为了赚钱养人,运机器西药是为了帮内地,运人是为了给同乡一条活路。
这或许不符合法律,不符合规矩,却符合这片混乱土地上的生存法则。
“沈爷,晚饭准备好了,是从内地带来的面粉,包了饺子。”张班长走过来,笑着说。
沈言点点头,跟着他往棚屋走去。
棚屋里,十几个汉子围坐在一张大桌子旁,桌上摆着几盘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一坛白酒。看到沈言进来,大家都站了起来,齐声喊道:“沈爷!”
“坐吧,都坐吧。”沈言笑着摆摆手,“今天辛苦了,大家多吃点。”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的,味道和内地老家的一模一样。沈言咬了一口,温热的汤汁在嘴里化开,带着一股熟悉的乡愁。
这些汉子,来自五湖四海,却因为他聚到了一起,像一家人一样吃饭、干活、守着这片小小的仓库。他们或许没什么文化,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却有着最朴素的忠诚和勇敢——你对我好,我就跟你拼命。
“来,敬沈爷一杯!”张班长端起酒碗,大声道。
“敬沈爷!”大家纷纷端起碗,一饮而尽。
酒液辛辣,却暖人心肠。沈言看着这些黝黑的面孔,看着他们眼中的信任和热情,心里忽然觉得,自己做的这一切,都值了。
金血在体内缓缓流淌,带着一种踏实的暖意。玉骨透着温润的光泽,支撑着他走过了一条又一条难走的路。
挺好。
他想。
有这些同乡在,有这支能拿起枪的队伍在,不管西贡的水有多深,不管香港的局势有多乱,他都有信心,让这些背井离乡的人,在这里活下去,活得安稳,活得有尊严。
夜色渐深,仓库区的棚屋里依旧灯火通明,夹杂着阵阵欢笑和划拳声。远处的海面上,老周的船已经装好了货,正准备起航,船头的灯像一颗明亮的星,指引着回家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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