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萍萍被林笙那句“打过报告”噎了一下，脸上有点挂不住。她眼珠一转，立刻换上一副忧心忡忡、为大家着想的表情，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
“哎呀，林笙同志，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她摆着手，显得很无辜，“我知道你打了报告，可是……这用公家报废的零件，做成自己用的东西，这……这影响总归是不太好吧？
咱们军区大院，讲究的是个纪律和觉悟。今天你用了报废的铁桶，明天他用了废弃的齿轮，这口子一开，万一大家都跟着学，都去打报废品的主意，那后勤仓库的管理不就乱套了？
公家的便宜，占一点也是占啊！咱们思想觉悟可得高一点，不能光图自己方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她这一番话，看似语重心长，实则夹枪带棒，一下子把问题拔高到了“占公家便宜”、“思想觉悟低”的层面。
人群里有些原本只是看热闹、或者对林笙有点小嫉妒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看向林笙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审视和不满。
“王医生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啊……”
“是啊，公家的东西，再好也是公家的，拿来自己用，总感觉不太合适。”
“年轻人就是爱出风头，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别真犯了错误……”
林笙本来没想搭理她，但听到周围这些议论，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
她抬起头，看向王萍萍，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没有气恼，反而闪过一丝痞痞的笑意。
她刚想开口，一个低沉的声音却先响了起来。
“王医生。”
陆云川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定在林笙的洗衣机旁边，脸色一如既往的没什么表情，但声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后勤废旧物资的合理利用，有明确的章程。
林笙同志的程序符合规定，不存在所谓‘占便宜’的问题。至于思想觉悟，”他目光扫过刚才附和的那几个人，最后落在王萍萍身上，“能为集体节约资源、提高效率，这就是觉悟的体现。凭空猜测，妄加指责，并不是关心同志的正确方式。”
陆云川一开口，那股子营长的威严就让刚才议论的几个人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王萍萍看着陆云川毫不犹豫地维护林笙，心里的醋坛子彻底打翻了，酸水咕嘟咕嘟直冒泡。她精心维持的得体笑容几乎挂不住，指甲悄悄掐进了手心。
陆营长，她勉强挤出一丝甜得发腻的笑，您对林同志可真是......关怀备至啊。连这种小事都亲自过问，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她直属领导呢。
这话里的酸味浓得能腌菜，连旁边洗菜的张嫂都听出来了，忍不住撇撇嘴。
陆云川眉头都没动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汇报工作：维护纪律是我的职责。王医生如果有疑问，可以去查证后勤管理条例。
我哪敢有疑问呀，王萍萍拖长了调子，就是觉得林同志运气真好，有您这样......公私分明的领导护着。她特意在公私分明四个字上咬了重音，眼神往林笙那边飘。
林笙正蹲在地上调整齿轮，头也不抬地接话：王医生要是羡慕，也可以去找你们医务室主任护着嘛。不过我记得李主任上周还批评你来着？
王萍萍没想到陆云川会直接站出来为林笙说话，而且话说得这么不留情面，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勉强笑道：“陆营长，您别生气，我这也是为了林笙同志好，提醒她注意影响嘛……”
“为我好？”
林笙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放下摇柄，双手抱胸，歪着头看着王萍萍，那样子又痞又灵光，“王医生，你这‘为我好’的方式可真特别，上来就给我扣个‘占公家便宜’、‘觉悟低’的大帽子。照你这说法，我费劲巴拉地捣鼓这玩意儿，还捣鼓出错了？”
她不等王萍萍回答，转身面向围观的众人，声音清脆响亮：“各位嫂子婶子，大家评评理！
我弄这个洗衣机，是因为我自己懒，不想手洗衣裳吗？是！我承认我是不爱洗！但更重要的是，我看着咱们后勤的嫂子们，冬天手冻得通红开裂，夏天汗流浃背地对着搓衣板一忙就是大半天，我就想，能不能弄个省点力气的法子？”
她指着还在转动的洗衣机：“这桶，是废品库快要当破烂扔了的！这些齿轮轴承，也是从废旧机器上拆下来、本来就没用的东西！
我把它攒起来，做成个能帮大家干活的家伙什，怎么就成了占公家便宜、觉悟低了？我林笙今天把话放这儿，这洗衣机要是真能成，不是给我一个人用的！（私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动手麻烦但是气势不能输）
是给咱们大伙儿用的！谁家有大件要洗，吭一声，拿来用就是了！解放双手，省出时间干点别的，不好吗？”
她一番话，说得不少嫂子连连点头，尤其是那些常年被洗衣做饭等家务累得腰酸背痛的，看向洗衣机的眼神顿时热切了不少。
林笙又转向脸色难看的王萍萍，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王医生，你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那么大义凛然，一口一个公家、一口一个觉悟。
行啊，既然你觉得用这‘公家零件’做的东西是思想有问题，那为了保持您的高觉悟，您可千万别用哦！以后您那些白大褂、床单被套，还是继续发扬风格，用手搓吧！咱们觉悟低的，就用咱们这占便宜弄出来的东西凑合了。”
“你！”
王萍萍被怼得哑口无言，周围传来几声压抑不住的嗤笑。
她看着一脸坦荡、眼神狡黠的林笙，又瞥了一眼面色冷峻、明显站在林笙一边的陆云川，知道今天这茬是讨不到好了，只能狠狠跺了跺脚，灰溜溜地端着还没洗的盆子走了。
水房里又恢复了热闹，更多的人围上来好奇地研究那台“手摇式洗衣机”，七嘴八舌地问林笙怎么做的、能不能帮自家也做一个。
林笙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样子，耐心地跟大家讲解着。
陆云川看着被众人围在中间、眉飞色舞讲解的女孩，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
这丫头，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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