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黑袍人的出现，让原本混乱的圣龙殿战场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他们悬停在崩裂的祭坛上方，如同三片不祥的乌云。黑袍无风自动，边缘处不断有细密的黑色雾气逸散，那些雾气触碰到空气便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响，连空间都被侵蚀出细小的孔洞。
为首那人，苍白面容上的笑容愈发诡异。他低头看向祭坛裂缝中涌出的暗红液体，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品味世间最醇美的佳酿。
“多么纯粹……多么古老……的虚无气息。”他轻声呢喃，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龙族这些蠢货，守着如此至宝万年，却只用来温养一具腐朽的圣龙之躯，真是……暴殄天物。”
“厄魇大人，圣骸尚未完全苏醒，但封印已破，最多半柱香便会现世。”左侧黑袍人恭敬道。此人声音尖细，如同毒蛇吐信。
“无妨。”被称作厄魇的黑袍人摆摆手，“先清理一下周围的……虫子。”
他目光扫过战场，在林烨身上停留一瞬，尤其在感知到他体内残存的虚无之黯碎片气息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混沌大道的气息……体内还融合了圣骸碎片？有趣，太有趣了。”厄魇舔了舔嘴唇，“看来今日收获，不止一块圣骸。”
“你们是什么人？！”血龙圣主摆脱楚云霄的纠缠，怒视三名不速之客。他从这三人体内感受到了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厌恶与恐惧，那并非龙族的天敌克制，而是更加本质的……“不洁”。
“我们？”厄魇轻笑，“你们龙族追随虚无之黯万载，却连‘暗裔’都不认识么？”
暗裔！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仙盟众人心中炸响。
紫微天君曾提过，天机阁推演百年后大劫，可能与暗裔有关。林烨在秘境中听万法本灵说过，万年前闯入秘境的三方势力中，就有暗裔先遣。
而此刻，他们竟真的出现了！
“虚无之黯的追随者……”冰龙圣主声音冰寒，“你们想抢夺圣骸？”
“抢？”厄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圣骸本就是我族圣物，万年前失落于此，被你们龙族捡到罢了。如今物归原主，何来抢夺之说？”
他顿了顿，笑容渐冷：“倒是你们，龙族……本为圣骸守护者，却起了贪念，以圣骸之力温养己身，甚至妄图将其炼化，实乃大逆不道。今日，当诛。”
话音未落，厄魇抬手，五指虚握。
“虚无秘术·万物归寂。”
一股无形的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波动所过之处，无论是龙族还是人族，无论是血肉之躯还是能量攻击，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枯萎、崩解。就仿佛有一种无形之力，在强行剥夺事物的“存在”本身！
“快退！”萧绝厉喝，天剑圣主级别的直觉让他感受到了致命威胁。
仙盟众人疯狂后撤，但仍有数十名来不及撤退的修士被波动扫中，瞬间化作飞灰，连惨叫都未发出。
龙族那边同样损失惨重，数十头龙族守卫、甚至两位真君级长老，也在波动中无声湮灭。
一击之威，不分敌我，恐怖如斯！
“这就是……暗裔的力量？”林烨心中骇然。他体内的混沌星核疯狂示警，仿佛遇到了天敌。
“林烨，小心！”楚云霄闪身至林烨身旁，剑气护住两人，“他们的力量与你的混沌大道有相似之处，但更加极端、更加……‘虚无’。”
“不是相似，是克制。”厄魇的目光再次落在林烨身上，“混沌乃万法之源，可生万物。而我族虚无之道，却是万法之终，可灭万物。你说……是谁克制谁呢？”
他屈指一弹，一缕细如发丝的黑色雾气射向林烨。
雾气所过，空间被腐蚀出一条永恒的黑色轨迹，连时间都仿佛在那条轨迹上停滞。
“混沌屏障！”林烨全力催动残存力量，在身前布下一道灰色屏障。
黑丝与屏障碰撞。
没有巨响，没有爆炸。
屏障如同遇到了克星，从碰撞点开始迅速“溶解”，化为虚无。黑丝势如破竹，继续射向林烨眉心！
“时空折叠！”时空银龙拼尽最后力量，将林烨身前的空间折叠十层。
黑丝穿透一层，两层，三层……每穿透一层，速度便慢一分，颜色也淡一分。
当穿透第九层时，黑丝终于力竭，消散无形。
但时空银龙也哀鸣一声，龙躯黯淡，气息萎靡到极点，被迫退回林烨体内休养。
“哦？时空龙族？倒是个稀罕物。”厄魇挑了挑眉，“待会儿一并收了。”
“厄魇大人，圣骸即将完全苏醒。”右侧黑袍人提醒道。此人声音沉闷如雷，体型也最为魁梧。
祭坛的崩裂已到极限，裂缝中涌出的暗红液体如同喷泉，在祭坛上空凝聚成一个不断扭曲、搏动的巨大血茧。血茧表面布满血管般的纹路，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令圣主都心悸的恐怖波动。
“准备收取。”厄魇不再理会林烨等人，转身面向血茧。
三名黑袍人同时结印，口中吟诵起古老晦涩的咒文。随着咒文响起，他们身周浮现出无数扭曲的黑色符文，符文交织成一张大网，朝着血茧笼罩而去。
显然，他们要趁圣骸完全苏醒前，将其封印、收取。
“不能让他们得手！”萧绝眼中剑意暴涨，“若让暗裔得到第二块圣骸，此界危矣！”
他强行压下体内伤势，古剑再出，一道通天彻地的剑光斩向三名黑袍人。
紫微天君、月华圣主也同时出手，星辰锁链与月华冰封齐出。
“滚开。”厄魇头也不回，袖袍一挥。
一道漆黑的屏障凭空浮现，挡在三名黑袍人身前。剑光、锁链、冰封撞击在屏障上，竟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激起便消散无形。
三位圣主的全力一击，竟被如此轻描淡写地化解！
“圣主巅峰……不，是半步帝境！”紫微天君脸色煞白。
“还算有点眼力。”厄魇淡淡道，“本座沉睡万载，近日方醒，实力未复。若在巅峰时期，尔等蝼蚁，一念可灭。”
他不再理睬外界攻击，专注收取圣骸。
黑色符文大网已笼罩血茧，开始向内收缩，试图将其压缩、封印。血茧剧烈挣扎，迸发出恐怖的虚无之力，将大片黑色符文震碎，但更多的符文涌上，前赴后继。
“不能让他们成功……”林烨咬牙，强撑着站起身。
混沌星核内，那道属于琉璃的七彩纹路忽然微微发亮，传递出一股温暖的力量。这股力量虽然微弱，却异常纯净，带着强烈的“秩序”与“调和”之意。
琉璃的法则调和之力，对虚无之力有天然的克制！
“琉璃……”林烨心中一动，将这股力量引导至掌心。
七彩光芒在他掌心凝聚，虽然微弱如风中残烛，却散发着不容侵犯的法则威严。
“楚道友，荒道友，月仙子，助我一臂之力。”林烨传音，“将你们的力量，全部注入我体内！”
三人毫不犹豫，飞身至林烨身旁，将剩余灵力尽数灌入。
楚云霄的剑意、荒无敌的气血、月婵的月华，三股力量在林烨体内汇聚，由琉璃留下的法则调和之力梳理，勉强融合。
林烨双手合十，将这股融合后的力量，全部注入混沌星核。
星核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一道道细密的裂痕——强行承载超越极限的力量，已到了崩溃边缘。
但林烨不管不顾。
他盯着三名黑袍人，盯着那张黑色符文大网，盯着那枚搏动的血茧。
然后，他缓缓抬手，食指伸出，指尖凝聚着一点灰中带彩的奇异光芒。
那是混沌、剑意、气血、月华、秩序……五种力量的强行融合，虽粗糙不堪，却蕴含着一丝“破法”的真意。
“混沌归墟……万法皆破。”
指尖光芒射出。
不是攻击黑袍人，也不是攻击血茧。
而是……射向黑色符文大网与血茧的连接点，那一根最粗壮、最关键的符文锁链。
光芒命中。
“咔嚓——”
那根符文锁链，应声断裂！
断裂的连锁反应迅速扩散，整个黑色大网剧烈震颤，无数符文崩碎！
“什么？！”厄魇终于变色，猛地转头看向林烨，“你竟能破我虚无封印？！”
趁此机会，血茧爆发出最后的反抗，狂暴的虚无之力将残存的黑色大网彻底震碎！
血茧破开。
一块巴掌大小、通体漆黑如墨、表面布满不规则裂痕的骨片，从血茧中缓缓升起。
那就是虚无之黯的第二块圣骸！
骨片出现的刹那，整个圣龙殿的空间开始扭曲、坍缩。光线被吞噬，声音被隔绝，连法则都变得紊乱。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仿佛那片小小的骨片，是万物终结的具现。
“圣骸……终于现世了……”厄魇眼中满是狂热，伸手抓向骨片。
但有人比他更快。
不，不是人。
是影龙圣主。
这位一直隐于阴影中的龙族圣主，在圣骸现世的刹那，忽然化作一道黑影，抢在厄魇之前，扑向骨片！
“圣骸之力……是我的！”影龙圣主疯狂咆哮，龙爪已触碰到骨片边缘。
“找死。”厄魇眼中杀机暴涨，抬手一指。
“虚无秘术·永恒放逐。”
影龙圣主的动作骤然停滞。
他周围的时空开始扭曲、拉长，形成一个不断旋转的黑色漩涡。漩涡中传来无尽的吸力，将影龙圣主连同他周身的阴影一起，拖向漩涡深处。
“不——！”影龙圣主发出绝望的嘶吼，试图挣脱，但那股力量超越了圣主层次，无法抗拒。
眨眼间，影龙圣主被彻底吸入漩涡，漩涡闭合，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位圣主级存在，就这样……被放逐到了未知的时空深处，生死不明。
全场死寂。
厄魇冷冷扫视剩余三位龙族圣主：“还有谁想抢？”
血龙、冰龙、雷龙三位圣主脸色惨白，不敢动弹。
厄魇这才满意，再次伸手抓向悬浮的圣骸骨片。
这一次，无人敢阻。
但就在他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骨片的刹那——
异变再生。
那块圣骸骨片，忽然自主颤动起来。
它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挣脱厄魇的摄取之力，化作一道黑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射向林烨！
林烨根本来不及反应，黑光已没入他胸口，融入体内丹田，与之前那块指甲盖大小的圣骸碎片……合二为一！
两块圣骸碎片，在林烨体内融合了！
“这……这怎么可能？！”厄魇脸上的从容终于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惊怒，“圣骸竟主动择主？而且是一个人族？！”
他死死盯着林烨，眼中杀意沸腾：“你体内……究竟有什么东西？！”
林烨也懵了。
他只感觉丹田内一阵剧痛，两枚圣骸碎片融合后，体积增大一倍，散发的虚无之力暴涨，疯狂冲击着混沌星核。若非琉璃的法则调和之力与混沌星核拼命压制，他恐怕瞬间就会被虚无之力侵蚀成空壳。
“必须……立刻离开……”林烨强忍剧痛，传音楚云霄等人。
楚云霄三人会意，护住林烨，朝圣龙殿出口退去。
“想走？”厄魇怒极反笑，“留下圣骸，还有你的命！”
他一步踏出，空间在其脚下折叠，瞬间出现在林烨面前，一掌拍下！
掌风未至，林烨已觉神魂欲裂。
但就在此时——
圣龙殿穹顶，再次破开。
这一次，不是暗裔，也不是龙族。
而是一道温润如玉、却蕴含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
“暗裔的小辈，此界……还不是你们撒野的地方。”
一只洁白如玉的手掌从破口探入，轻轻一按。
厄魇拍向林烨的那一掌，连同他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按回原地，动弹不得。
“帝……帝境？！”厄魇瞳孔骤缩，失声惊呼。
那只手掌的主人并未现身，只有声音回荡：
“林小友，带上圣骸，速回仙盟。此地……交给老夫。”
话音落，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裹住林烨、楚云霄、荒无敌、月婵，以及仙盟所有幸存者，将他们送出圣龙殿，送离无尽龙渊。
众人只觉天旋地转，再睁眼时，已回到万法仙盟山门之外。
圣龙殿内，只留下厄魇愤怒的咆哮，以及那只洁白手掌缓缓收紧时，空间崩塌的恐怖景象。
（第一百三十八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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