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行。”
那从萧玉璃口中吐出的、冰冷而毫无感情的金属合成音,如同两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中立缓冲区”内短暂的希望与震惊。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檀香的安抚气息被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所取代。
“玉璃?!”陈苟失声惊呼,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源自萧玉璃身上散发出的、实质化的精神压制狠狠摁回了地面,动弹不得!那感觉,比之前面对“墟”的意识时更加冰冷、更加纯粹、更加……系统化!
赫连铁树反应快如闪电,在萧玉璃睁眼异变的瞬间,他便已本能地察觉到了致命的危险!他没有试图唤醒或攻击萧玉璃(那依然是她的身体),而是怒吼一声,马槊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向空间中央那块刚刚播放完星图日志的晶体屏幕!
他的直觉告诉他,问题出在那里!
“铛——!!!!”
马槊的槊尖精准地刺中了屏幕表面!然而,预想中的碎裂声没有响起,反而是一声震耳欲聋、如同撞钟般的巨响!一圈淡银色的能量涟漪以槊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将赫连铁树连人带槊狠狠弹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的墙壁上,发出一声闷哼!那晶体屏幕毫发无伤,甚至连一丝划痕都没有!
“没用的。此处的结构,由‘方舟’初代引导者以‘星核合金’铸造,非此界物理法则可破。” 被控制的“萧玉璃”缓缓转过那闪烁着银色数据流的眼眸,看向赫连铁树,声音平淡无波,“个体标识:赫连铁树。威胁等级:中等(物理破坏型)。建议处理方案:暂时禁锢。”
话音刚落,赫连铁树脚下的地面突然亮起一圈复杂的银色符文!数道银色的、如同液态金属构成的光索凭空生成,快如闪电地缠绕上他的四肢和脖颈!赫连铁树怒吼挣扎,马槊挥舞,斩断了几道光索,但更多的光索源源不断涌出,如同附骨之疽,迅速将他捆成了一个银色的茧,只露出头部,任他如何爆发内力也挣脱不得!
“沈冰!李锐!动手!”陈苟嘶声吼道,尽管他自己被压制得无法起身,但脑子却在疯狂运转!分析: 萧玉璃被未知存在(疑似“星火”协议或“方舟”引导者留下的后手程序)控制。对方目标明确(夺取原始契约和密钥),拥有对此处空间的绝对控制权,并能利用萧玉璃的身体和力量(包括“圣躯”血脉?)。劣势: 萧玉璃是队友,不能下死手;对方掌控环境;己方被分割、压制。机会: 对方似乎是程序或预设意志,可能存在逻辑漏洞或执行限制;它需要萧玉璃的身体作为载体;它对陈苟(异界变量)似乎有额外的“关注”或“处理待定”。
沈冰在赫连铁树被攻击的瞬间就已行动!她没有冲向萧玉璃或屏幕,而是如同鬼魅般贴近地面滑行,目标直指陈苟!她的思路清晰——在绝对的力量和环境控制差距下,保护或解救最关键、最脆弱、也最可能成为突破口的“变量”陈苟,是优先级!
然而,她的身影刚动,整个空间的“重力”仿佛骤然增加了数倍!沈冰闷哼一声,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拍在地上,动作瞬间变得迟缓无比,仿佛在泥沼中挣扎!
李锐则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他没有尝试攻击或救援,而是猛地扑向那个记录着“源初之血”抑制频率的破损平板,同时对着被控制的萧玉璃(或者说控制她的存在)大喊:“等等!‘引导者’阁下!或者不管您是什么!我们不是敌人!我们也是‘龙裔’议会的反抗者!我们的目标一致!都是要拿到原始契约和密钥对抗议会!”
他在尝试沟通,尝试利用刚刚听到的“日志”信息,将自己一方定位为“盟友”,而非“不稳定因素”。
“萧玉璃”的目光转向李锐,银色的数据流微微闪烁:“个体标识:李锐。所属:‘开拓者号’残存者。信息确认:对‘龙裔’议会持敌对立场。逻辑判断:存在合作基础。但……”她的声音毫无起伏,“‘最终回收协议’优先级高于一切临时同盟。为确保协议执行绝对成功,必须清除所有变量及潜在威胁。你们,皆是变量。”
话音落下,李锐脚下的地面也亮起了银色符文,同样的光索开始浮现。
“清除……是指囚禁,还是……”陈苟强忍着压制,艰难地开口,目光紧紧盯着“萧玉璃”。他注意到,对方虽然控制着萧玉璃,说话也自称“执行协议”,但似乎并没有立刻下杀手,而是选择“禁锢”赫连铁树和即将禁锢李锐、压制沈冰。这不符合“清除所有不稳定因素”的最高效做法,除非……“清除”有特定程序,或者,萧玉璃的身体\/意志在潜意识里进行着某种抵抗,限制了直接杀戮?
“萧玉璃”的银色眼眸转向陈苟,数据流闪烁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个体标识:陈苟。分类:最高优先级监控目标,异界变量。状态:能量枯竭,威胁度极低。特殊处理:数据化封存,以供‘方舟’主脑进行深度分析,完善变量模型。”
数据化封存?!陈苟心中一寒,这听起来比直接杀了更可怕!
“你想把陈苟变成一段数据?!”李锐惊怒交加,他深知“方舟”科技的可怕,那所谓的“数据化封存”,很可能意味着意识的彻底剥离、解析、乃至作为实验样本永久囚禁!
“这是最有效的处置方式。异界变量具有极高研究价值,其存在本身即是对‘试验区’模型的挑战。”“萧玉璃”平静地陈述,同时,一股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冰冷的银色能量开始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缓缓流向陈苟。那能量所过之处,连空气都仿佛被“格式化”,失去了所有色彩和波动。
陈苟感觉自己的意识边缘开始变得模糊,仿佛有无形的手在将他的记忆、思维、情感一点点抽离、拆解,要将他变成硬盘里的一串冰冷代码!
不行!绝对不能变成数据!
他拼命挣扎,试图调动那早已枯竭的精神力,沟通怀中那块几乎碎裂的木牌。但木牌毫无反应,之前连续的超负荷使用,似乎让它彻底“死机”了。
难道……到此为止了?不是死在激烈的战场上,而是像小白鼠一样,被关进数字化的笼子里,永生永世被研究、被分析?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涌上心头。
然而,就在那银色能量即将触碰到陈苟身体的瞬间——
一直被压制在地、仿佛无力反抗的沈冰,突然动了!
不是起身,不是攻击。
她将手中那把陪伴她多年、沾染过无数敌人鲜血的匕首,用一种决绝到近乎自毁的姿态,猛地刺向了自己的左肩伤口——那个之前被“源初之血”分身侵蚀、剜去腐肉后依旧隐隐作痛的伤口!
“噗嗤!”
匕首深深没入血肉!
但流出的,并非纯粹的鲜血。伤口处,随着匕首的刺入和沈冰强行催动某种秘法,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凝练的、带着沈冰自身生命精华和顽强意志的血箭,混合着一丝残留在伤口深处的、属于“源初之血”的暗红色混乱能量,猛地喷射而出,目标并非“萧玉璃”,也不是晶体屏幕,而是——正在缓缓流向陈苟的那股银色能量!
沈冰在用自身为媒介,强行引动、混合并发射出这股包含了自身意志、生命力和“源初之血”混乱特质的“污染血箭”,去干扰、污染那冰冷的、程序化的银色能量!
这完全是搏命之举!且不说自伤引动生命精华的后果,那“源初之血”的能量何等混乱危险,稍有不慎,她自己就可能先被反噬、彻底疯狂或异化!
“滋啦——!!!”
暗红色的血箭与银色的能量流在空中相撞!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却发出了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冷水滴入滚油、又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程序语言疯狂冲突的刺耳噪音!
银色能量流瞬间变得紊乱!其精纯、冰冷的特质被沈冰生命意志的顽强和“源初之血”的混乱疯狂所污染、干扰!流向陈苟的速度陡然减慢,甚至有一部分开始不受控制地逸散、消解!
“萧玉璃”那银色数据流的眼眸猛地转向沈冰,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明显的、类似“系统错误”或“意料之外变量”的停顿与波动!
“个体:沈冰。行为:逻辑悖论。自我牺牲以干扰协议执行。威胁等级重新评估:高(不可预测性)。建议:优先……”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就在沈冰这搏命一击制造出的、极其短暂的干扰和“萧玉璃”系统出现波动的刹那——
一直被银色光索禁锢、看似无力挣扎的赫连铁树,突然发出了一声仿佛来自洪荒猛兽般的低沉咆哮!他全身的肌肉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贲张、隆起,皮肤表面甚至渗出了细密的血珠!那不是内力的爆发,而是将纯粹的、千锤百炼的肉身力量与不屈战意催发到了超越极限的境地!
“给老子……开!!!”
“崩!崩!崩!”
缠绕在他身上的银色光索,竟然被他以蛮力硬生生崩断了好几根!虽然立刻有新的光索补充缠绕,但这一瞬间的挣脱,让他获得了一丝极其短暂的活动空间!
他没有试图攻击远处的“萧玉璃”或屏幕,也没有去救陈苟或沈冰。
他做的,是猛地将手中那柄沉重的马槊,如同投掷标枪一般,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狠狠掷向了这个半球形空间唯一的光源——镶嵌在穹顶中央、散发着恒定柔和白光、似乎只是照明的一枚拳头大小的、浑圆的乳白色晶体!
赫连铁树的战斗直觉告诉他,在这完全受控的空间里,任何看似寻常的东西,都可能至关重要!那枚照明晶体,位置太正,光芒太恒定,与周围那些复杂多变的能量纹路格格不入!
“哐当!!!”
马槊精准地击中了那枚乳白色晶体!
没有爆炸,也没有能量反冲。
那晶体如同被砸碎的鸡蛋,悄无声息地……碎裂了。
柔和的白光瞬间消失。
整个“中立缓冲区”,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深不见底的黑暗。
只有众人手腕上,那尚未完全消失的浅蓝色逃生通道光标,以及“萧玉璃”眼中闪烁的银色数据流,还有陈苟身前那被污染干扰后变得明灭不定的银色能量残余,提供着微弱的光源。
而在黑暗降临的瞬间,陈苟清楚地感觉到,压制在自己身上的那股精神力量,以及那缓慢但坚定的“数据化”进程,都极其明显地…… 停滞、削弱了!
那枚乳白色晶体……是维持这个空间某种控制协议或能量场的关键节点?!
黑暗,带来了未知的恐惧。
但也带来了……打破绝对控制的……一线变数!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中,“萧玉璃”那带着银色数据流的眼眸,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却显得有些……孤立无援。她(它)似乎没有预料到照明会被破坏,系统的应对出现了短暂的空白。
而陈苟,在压力骤减的瞬间,终于感觉到,怀中那块死寂的木牌,在绝对的黑暗与混乱中,似乎……极其极其微弱地…… 动了一下。
不是能量的流动。
更像是某种……被特定环境(黑暗?能量场中断?)触发的…… 底层安全协议…… 或者…… 最后的…… 求救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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