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层爆炸的余波尚未平息，灼热的气浪和刺鼻的焦糊味顺着破损的通风管道涌入废弃站更深处。第三防线——位于通往核心区最后一段狭窄通道内的临时工事——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这里空间局促，两侧是厚重但锈蚀的合金墙壁，前方是一道被卡死在半关闭状态的防爆隔离门，门缝处焊接着扭曲的金属条，勉强构成射击孔。
山魈小组剩余的六人，连同几名从其他岗位紧急抽调、还能战斗的轻伤员，总共十一人，据守于此。人人带伤，弹药所剩无几，重型武器在之前的阻击和撤退中几乎损失殆尽，只剩下随身携带的自动步枪、手枪、几枚破片手雷，以及……最后两罐经过特殊处理、威力更大但也更不稳定的裂变“脏弹”。
“它们很快会清理掉坍塌，追上来。”山魈的声音嘶哑，他用一块沾血的布条草草包扎着肩膀上被能量射线擦过的焦黑伤口，“我们的任务是，在这里，再拖住它们至少十分钟。给‘信使三号’的组装和发射，争取时间。”
十分钟。在狭窄通道面对未知数量、装备精良、冷酷高效的机械杀手，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头儿，‘信使三号’……来得及吗？”一名年轻的战士声音有些发颤，他脸上的硝烟和血污掩盖不住眼底的青涩。
山魈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年轻人晃了一下。“害怕没用。想想‘镇星关’的兄弟，想想刚才死在上面的人。我们多拖一秒，后面的人，还有那艘小船，就多一分希望。”
通道尽头，传来了清晰的、金属与金属刮擦、碰撞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是“收割者”的机械步兵在清理上层爆炸废墟，逼近的速度远比预想的更快！
“准备！”山魈低吼，所有人都伏低了身体，枪口对准了前方幽暗的通道和那半掩的隔离门。
第一道黑影出现在通道拐角。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近战型号，其右臂被改装成了一门小口径、速射极快的能量炮。它刚冒头，炮口便亮起了微光。
“开火！”
激烈的交火瞬间爆发！人类的枪声、能量武器发射的嘶鸣、弹丸撞击金属的爆响、以及能量束烧熔钢铁的滋滋声，在狭窄的通道内混响、回荡，震耳欲聋！
冲在最前的机械步兵被密集的火力暂时压制在拐角后，但它身后的同伴立刻补上，能量炮和射线枪从不同角度泼洒进来。一名守军被能量炮连续命中胸甲，厚重的护甲板被撕裂，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身后的墙壁上，没了声息。
“手雷！”山魈吼道。
两枚破片手雷滚向拐角。爆炸的火光和破片暂时逼退了第一波冲击。但烟雾还未散尽，三个更为敏捷的身影便以极低的姿态贴地滑入，手中的能量刃划出死亡的弧线，直扑最近的火力点！
近身战爆发！狭窄的空间限制了机械步兵的数量优势，但也让守军的火力优势大打折扣。金属碰撞声、怒吼声、能量刃切开肉体的闷响交织在一起，血腥味瞬间弥漫。
山魈怒吼着，用枪托狠狠砸开一台机械步兵劈来的能量刃，另一只手掏出大口径手枪，几乎是顶着对方头部传感器连开三枪，打得它踉跄后退。旁边一名队员则被另一台机械步兵的能量刃刺穿了腹部，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拉响了身上最后一枚手雷的保险环，死死抱住了敌人……
“轰！”
惨烈的同归于尽。
通道内短暂的寂静，只剩下伤员的呻吟和金属燃烧的噼啪声。守军又减员两人，通道前方横七竖八倒着四五台机械步兵的残骸，但更多的黑影，正在拐角后聚集。
“妈的……数量太多了……”山魈喘着粗气，背靠着滚烫的墙壁，看了一眼仅存的几名同伴，个个带伤，眼神却依旧凶狠。
时间，才过去不到五分钟。
“山魈！下面怎么样了？吴工说还需要至少七分钟！”沙蝎焦急的声音从内部有线通讯传来，背景是密集的金属敲击和能量调试的嗡鸣。
山魈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看了一眼手中最后那罐裂变“脏弹”，又看了看前方通道。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沙蝎头儿，”他对着通讯器，声音异常平静，“我们可能……撑不了七分钟了。你告诉吴工，五分钟后，不管‘信使三号’准没准备好，都必须发射！这是命令！”
“山魈！你想干什么？！”沙蝎听出了不对劲。
“没时间解释了！”山魈打断他，“听着，等会儿我们会制造一次大动静。你们抓住机会，发射完‘信使三号’后，立刻从我们之前发现的、那个通往废弃站最底层热排气井的紧急通道撤离！别管我们！”
“山魈！”
“执行命令！沙蝎头儿！”山魈第一次用如此正式的语气称呼他，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替我们……多杀几个铁疙瘩！”
他关闭了通讯，看向剩下的三名战友。他们明白了山魈的意图，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坦然。
“兄弟们，”山魈咧开嘴，露出沾血的牙齿，“最后玩票大的。跟紧我。”
他将那罐裂变“脏弹”小心地绑在自己胸前，设定为振动触发模式。然后，他端起一支刚刚从阵亡战友手中捡起的、弹匣里还有几发子弹的步枪。
“为了人类！”
低沉的吼声中，山魈如同扑火的飞蛾，率先冲出了掩体，向着通道拐角、那密密麻麻涌来的黑影，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其余三人紧随其后，发出最后的怒吼！
能量炮的光束洞穿了他们的身体，能量刃切开了他们的血肉。但他们冲刺的势头不减，带着一身伤痛和满腔怒火，狠狠撞入了敌群最密集的区域！
下一秒——
一道比之前任何爆炸都要刺眼、都要狂暴的白色光芒，伴随着无声但摧毁一切结构的冲击波，以山魈最后的位置为中心，轰然爆发！
整条通道，连同拐角后的大片区域，在这末日般的能量释放中，彻底崩塌、汽化、湮灭！追兵、守军、钢铁、岩石……一切都被这股纯粹毁灭的力量所吞噬！
下层，剧烈的震动让吴康几乎站立不稳。他看着屏幕上，“信使三号”那仓促完成的组装自检刚刚跳到“通过”，又看了一眼沙蝎血红的眼睛和死死攥紧的拳头。
没有时间悲伤，甚至没有时间犹豫。
“发射！”吴康嘶哑着吼出了指令。
最后一艘“工蜂艇”，承载着所有幸存者最后的希望和记录着山魈小组最终牺牲的数据，在一阵远不如之前“华丽”、甚至有些仓促的电磁助推下，摇摇晃晃地冲出发射口，没入了星空。
身后，是战友用生命铸就的、通往毁灭的血肉长廊。
前方，是三缕承载着绝望与希望、飞向未知家园的……微光信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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