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架碰撞的声响在凌晨时分格外刺耳。三号仓库的工字钢被一根根拖出来，在冻土上刮出一道道深痕。守夜人默默把配给的热汤递给搬运者，没人说话，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在夜色里结成白雾。
苏浅夏蹲在东北地段围墙的裂缝前，指尖抹过水泥碎屑。这道裂痕比她预想的更深，像道狰狞的伤疤爬在新建的墙上。
“当时赶工期，沙浆标号不够。”工程兵的声音发虚。
她没抬头，抓把雪搓掉指缝里的泥：“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
林征带着寒气大步走来，作战服肩头结着霜。他扔给工程兵一捆设计图：“用交叉支撑结构，把受力点转移到承重墩。”图纸边角沾着暗红，不知是血还是铁锈。
突然响起尖锐的刹车声。改装皮卡歪斜着冲进基地大门，车身上布满弹孔。侦察组的人是被抬下来的，副队长左腿血肉模糊，手里却死死攥着一个金属探测器。
“工业区…全是新型变异体…”他咳着血沫说，“但防爆门后面确实有人…他们在敲击管道………”
探测器屏幕碎了大半，仍能看清代表生命迹象的绿色光点——有十七个。
医疗兵剪开染血的裤腿时，众人才看见他小腿上深可见骨的咬伤。年轻士兵突然抓住苏浅夏的袖口：“那些孩子…防爆门玻璃后面…有孩子在招手…”
他昏死过去时，手指还保持着敲击的节奏。嗒—嗒嗒—嗒——嗒。
广场上临时架起的铁锅咕嘟冒着泡，鼠肉混着野菜的古怪气味笼罩着基地。分餐的队伍排得很长很长，没有人拥挤。有个母亲掰碎肉饼泡进热水里，小心翼翼的喂给怀里的小婴儿。
“让我去吧。”老周挤出人群。他褪色的作训服袖子上别着针线缝的通讯兵徽章，“我熟悉老输电网结构，可以从通风井能绕开主干道进入。”
林征盯着他空荡荡的右裤管——三十年前战场留下的纪念。
“你爬不了通风井的。”
“我爬过更糟糕的。”老周咧着嘴，露出了豁牙。
争执被突如其来的歌声切断。是李明远带着希望小学的孩子们，在围墙缺口处唱起了跑调的《团结就是力量》。钢筋落地的哐当声变成了伴奏，有个小女孩把采来的野茉莉插在裂缝里。。
黄昏时分，最后一道支撑架焊死。电网接通时的嗡鸣声里，苏浅夏看见林征站在墙头最高处，像尊锈蚀的铁雕像。他的脚边是那株颤巍巍的白茉莉，白色花瓣在血色月光下几乎透明。
“报告报告，野狼帮开始移动了。”情报员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了出来。
林征缓缓摩挲着墙垛，那里嵌着半颗变形的子弹————是阿杰牺牲那晚留下来的。
当第一颗流星划破天际时，苏浅夏听见林征他低声的说着：
“明天…应该会是个好天吧！”
她抬头望去，看见血红的圆月边缘终于裂开一道清晰可见银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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