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绝望而无助的她，所有解释都变的苍白无力……
他猛的松开她，踉跄着后退两步，已经无法承受她目光的重量。
最终，他无力又沉重的摇了摇头，转过身，失魂落魄的逃出了房间。
他怕再多待一秒，就会在她面前彻底崩溃，就会说出一切，从而给她带来更大的伤害。
看着他逃离的背影，慕苓夕最后一丝力气也被抽干了。她顺着墙壁滑落在地，将脸埋进膝间，肩膀剧烈的颤抖着，却再也流不出眼泪……
原来，心碎到极致，是没有眼泪的。
一个在房内，被无尽的委屈和背叛吞噬。
一个在房外，背靠着门板，仰起头，任由无声的泪水滑落，拳头上鲜血淋漓。
明明近在咫尺，今后，永远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天堑。
绝望也将他彻底吞没，在这痛苦中，一段被刻意尘封的回忆，此刻却清晰的浮现在脑海……
昆仑山，苍穹殿，下山前夜。
乾元天尊沉默了片刻：“霁华，你可知，你将要守护的，究竟是什么人？”
萧霁华微微一怔，不解师尊为何会有所一问，但还是认真答道：“小师妹她……天资卓越，是师尊最珍视的弟子。”
“不止如此。”乾元天尊缓缓摇头，语气格外沉凝，“她的真名，叫轩辕玖苓。是九重天上，帝尊的爱女，尊贵的九天公主。”
萧霁华闻言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那个贪吃贪睡，会拉着他袖子撒娇，会偷偷把功课推给他的小师妹，竟然是……天界公主？！
可转瞬一想，却又觉得一切都合理了。
难怪她看着贪玩，资质却好的惊人。师尊是帝尊的师弟，宠着她也是理所应当。
乾元天尊无视他的震惊，继续道：“她命中有一劫，需入尘历练，方能圆满。东衍国运与她劫数相关，辅佐周衍，亦是助她渡劫，此乃天命。”
萧霁华尚未从公主的身份中回过神，又被告知天命劫数，他下意识问道：“那弟子……”
“安邦定国，是你的命数。也是你的使命。”乾元天尊带着洞悉一切的悲悯，“助她渡劫，亦是你的责任。尽你所能，护她助她，但切记……”
天尊的语气突然加重，每一个字似有千斤重：“尘缘皆幻，你需谨守本心，莫要强求不属于你的因果，否则，恐生更大的劫难。”
尘缘皆幻，莫要强求……
这八个字的谶言，他那时并未完全理解其中深意，只当是师尊提醒他恪守师兄本分，莫要生出妄念。
如今看来，师尊早已窥见天机，知晓了今日之局。
那时的告诫，是何等的无奈，何等的……残忍。
尘缘皆幻，莫要强求。
莫要强求……
他喃喃重复着，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
原来……一切早就注定了……
莫要强求，便是要眼睁睁的看着她痛苦崩溃，他却连拥抱和安慰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剧烈的痛楚猛地冲垮了最后的防线！
喉间的一股腥甜再也抑制不住
“噗！”
一口殷红的鲜血喷出，洒落在身前的地面上，触目惊心！
他扶着门板滑落，望着那摊血迹，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自嘲……
而与此同时，丞相府外。
早已因这突如其来的天赐婚旨炸开了锅。
朝堂之上，表面上一片恭贺之声，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与萧霁华政见不合或是有旧怨的官员，无不暗中窃喜。
这位如日中天，深得帝心的左丞相，竟被一纸婚约困住，娶的还是那个声名狼藉的裴家女！
这无异于在他完美的形象上泼了一盆污水。不少人等着看这位玉面丞相如何平衡这突如其来的家事与国事，又如何平衡新妇与右丞相的关系。
裴府，却是另一番光景。
原本因钟肃倒台而门庭冷落的府邸，一夜之间车水马龙，道贺声络绎不绝。裴家人自是喜出望外，这妥妥的天上掉馅饼啊！
那位新娘裴翡是何反应尚不可知，但裴家人已然摆出了一副皇亲国戚一般的架势，开始眼高于顶，甚至隐隐打听丞相府事宜，试图插手婚事，种种行径令人侧目。
市井之间，流言再次甚嚣尘上，与上次的恶毒不同，充满了幸灾乐祸和荒诞的调侃。
“听说了吗？萧丞相要娶妻了！是那个裴家的……”
“啧啧啧，真是天意弄人啊！萧丞相那般人物，竟配了那么个……哎！”
“看来丞相府往后要鸡飞狗跳了喽！”
“可惜了慕丞相了……明明二人那么般配……”
“可不嘛，如今怕是尴尬的很呐……”
有人同情，有人看戏，有人在恶意讨论。从四面八方传入相府，扎向两个已经千疮百孔的人。
压力无处不在。
萧霁华在处理公务时，能清晰的感受到同僚们眼中的怜悯与探究。
那些关于裴家，关于婚礼的字眼，每次都格外的刺耳。
慕苓夕即便不出门，那些流言蜚语也能通过下人的窃窃私语传递进来，反复提醒着她那场正在筹备的，属于她心上人的婚礼。
她几次看到侍女落葵红肿的眼睛，眼中尽是替她而哭的不解和不甘心。
萧丞相那么好……
两位丞相是多么默契和般配！
可是为什么老天一定要拆开他们呢？
落葵不解，很多人，都不解……
慕苓夕过的浑浑噩噩，萧霁华强撑着应对着属于二人的公务，依旧以风寒为由替她告了假。
可谁都知道是因为什么事……
周衍其实一直是看好他俩的，奈何这旨意是上天降下来的，他这个人间帝王，无权干涉，只得默许了慕苓夕的颓废。
慕苓夕终究是忍受不了相府的低气压，失魂落魄的地独自一人出了门。
她漫无目的的走着，等她回过神来，已经到了那日与崔木凉交手的那片密林深处。
太阳已经下山，山风吹过树林，扫起一地落叶，此刻寒气侵骨，却远不及她心中万一的冰冷……
萧霁华沉默离去的背影……
府中下人怜悯的目光……
府外那些幸灾乐祸的流言……
所有的一切都像一块块巨石，压得她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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