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通道内，是绝对的混乱。
林玄在被王泠瑜偷袭一掌的瞬间，混沌之气自发护体，卸去了七成力道，但剩余三成仍让他五脏六腑几乎移位。更糟的是，那一掌中蕴含的并非单纯的破坏力，而是……锁魂印的本源侵蚀！
幽绿色的能量如毒蛇般钻入经脉，疯狂侵蚀他的混沌本源。若非混沌之道包容万物，能勉强压制这种侵蚀，换作其他修士，此刻早已化为幽冥傀儡。
他如断线风筝般在通道中翻滚。
周遭是扭曲的光影——那是破碎的时空碎片，映照着无数世界的片段：有王朝更迭，有玄魔大战，有星辰诞生与寂灭。每一个碎片都是一个完整的时间线，此刻却在归墟通道中被揉碎、混杂，形成这片混乱到极致的“迷途海”。
林玄强行稳住身形，混沌真视开启。
灰蒙视野中，那些时空碎片呈现出清晰的能量脉络。他勉强辨认出一个相对稳定的“支流”，身形一折，向那片区域坠落。
三息后，他摔在一片……沙滩上。
说是沙滩，但沙粒是半透明的晶体，每一粒都倒映着不同的星空。天空没有日月，只有无数旋转的彩色漩涡，每一个漩涡都在缓慢移动，洒下或冷或热、或明或暗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粘稠”感——不是物理上的粘稠，而是时空法则在此地极度紊乱造成的压迫。寻常金丹修士在此，连呼吸都会困难。
林玄咳出几口淤血，盘膝坐下，运转混沌之气驱散体内锁魂印的侵蚀。
但就在这时——
“林玄！”
云素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林玄睁眼，看见云素从另一个时空漩涡中跌出，摔在百米外的晶沙上。她比林玄更狼狈，衣衫多处破损，手臂、脸颊都有细密的血痕——那是被时空乱流切割的伤口。
“别动！”林玄厉喝。
但云素已经挣扎站起，向他跑来。
就在她踏出第三步的刹那，异变陡生。
她脚下的晶沙突然塌陷，形成一个直径十丈的黑色空洞！空洞中伸出无数透明触手，缠向云素脚踝——那是“时空蠕虫”，生活在迷途海中的诡异生物，以吞噬生灵的时间为食！
云素惊呼，想要后退，但身体仿佛陷入泥沼，动作慢如蜗牛。
林玄动了。
他强压伤势，星移步在紊乱时空中艰难施展，身形如鬼魅般掠过百米，在触手即将缠住云素的瞬间，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轰！
黑色空洞炸开，更多触手涌出。
林玄左手抱住云素，右手虚握，混沌之气凝成灰蒙蒙的剑刃，一剑斩落。
剑刃划过触手，触手无声断裂。但断裂的触手并未死亡，反而分裂成更小的个体，继续涌来！
“这地方……太诡异了。”林玄皱眉，抱着云素急退。
两人在晶沙上飞掠，身后是如潮水般追赶的时空蠕虫群。更麻烦的是，周遭的时空漩涡开始不规则移动，不断有破碎的画面从漩涡中喷出——那些是时空碎片，若被卷入，轻则迷失方向，重则被抛入未知时空，永世无法归来。
“左边！”云素忽然指向某处，“我的生命共鸣……感应到那边有稳定的生命波动！”
林玄毫不犹豫转向。
两人在迷途海中左冲右突，避开时空蠕虫、躲过时空碎片、绕开突然出现的空间裂隙。足足一刻钟后，终于抵达云素感应的位置——
那是一座……孤岛。
直径约百丈的圆形岛屿，悬浮在一片平静的黑色水面上。岛上生长着郁郁葱葱的古树，树冠间隐约可见古朴的石屋。最奇异的是，岛屿上空有一层淡金色的光罩，将外界混乱的时空波动完全隔绝。
“有人？”林玄警惕止步。
“不止一个人……”云素凝视光罩内部，生命共鸣全力运转，“有很多……但都很虚弱。他们的生命波动……很奇怪，仿佛被定格在某个瞬间，不生不死。”
林玄观察片刻，决定冒险。
他伸手触碰光罩。
光罩如水波荡漾，却没有阻挡。两人顺利穿过，踏上岛屿。
踏入的刹那，外界混乱的时空波动、时空蠕虫的嘶鸣、一切杂音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静谧。
岛屿中央的石屋前，坐着一个人。
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身着残破的道袍，面容枯槁，双眼紧闭。他周身没有任何气息波动，仿佛已坐化千年。
但当林玄和云素靠近时，老者缓缓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没有瞳孔的纯白色眼眸。
“三千年了……”老者开口，声音干涩如枯木摩擦，“终于……又有人来了。”
“前辈是……”林玄抱拳。
“老夫……忘了。”老者摇头，“在此被困太久，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只记得……我来自一个叫‘天衍宗’的地方，为寻‘混沌源核碎片’而入归墟，结果……被困在此地，三千一百四十七年又六个月零九天。”
他抬起枯瘦的手指，指向岛屿周围那些古树：“这些树，每一棵都是一个被困在此地的修士。他们有的已坐化，有的如我一般，吊着最后一口气。这座岛……是归墟中唯一稳定的‘锚点’，由第一代进入者合力建造。但它只能庇护，无法离开。”
林玄环顾四周，果然看到，那些古树的树干上，隐约浮现出一张张扭曲的人脸。有的在哀嚎，有的在沉睡，有的已彻底石化。
“迷途海……没有出路？”云素颤声问。
“有。”老者说，“但需要付出代价。每一个离开的人，都要在‘轮回井’中照见自己的前世心魔，若能渡过，便可进入归墟核心。若不能……就会变成这些树的一部分。”
他看向林玄：“你身上……有混沌的气息。你是这一代的……混沌传承者？”
“算是。”林玄点头，“前辈可知混沌源核碎片在何处？”
“归墟核心。”老者毫不犹豫，“但那里有‘守墟者’镇守。守墟者乃上古混沌生灵陨落后的残念所化，非混沌之道大成者不可敌。以你现在的状态……三成胜算都没有。”
林玄沉默。
老者忽然起身，走到石屋后，指着一口古井：“那就是通往轮回井的入口。但我劝你们……至少在此休养三日，恢复伤势，做好准备。轮回井……比你们想象的更可怕。”
云素看向林玄：“你的伤……”
“无妨。”林玄摇头，走向古井，“我没有时间浪费。”
归墟通道只能维持七日，如今已过去近半日。他必须尽快找到碎片，返回北冥——王泠瑜被控制，慕芷晴和叶知秋面临危险，他不能耽搁。
“等等。”老者叫住他，“既然你执意要去……老夫送你一样东西。”
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残破的玉简，递给林玄：“这是我天衍宗历代先辈对归墟的记载，包括轮回井可能遇到的心魔类型、应对之法。虽不完整……但或有用处。”
林玄接过玉简，神识探入。
大量信息涌入脑海——关于轮回井的八种心魔幻象，关于守墟者的三种攻击模式，关于归墟核心的禁制结构……
“多谢前辈。”林玄郑重行礼。
“去吧。”老者重新坐下，闭上纯白的眼眸，“若你成功……或许……我们这些人……也能解脱。”
林玄不再犹豫，拉着云素，跃入古井。
井水冰凉刺骨，却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液态的时间。
下沉的过程，无数画面在两人眼前闪现——那是他们各自的前世碎片。
林玄看到更多魔帝的记忆：征伐诸天，建立九幽魔朝，与轮回冥妃大婚，与北冥冰凰、青鸾圣女并肩作战……
云素看到的则是另一番景象：她并非普通的凡人医女，而是……上古“生命圣树”的一缕化身，因守护此界而转世，每一世都早夭，这一世遇到林玄，才终于打破宿命。
画面如潮水般涌来，又迅速退去。
不知下沉多久，两人终于脚踏实地。
眼前，是一处巨大的地下溶洞。溶洞中央，有一口直径三丈的圆形水池——池水浑浊，不断翻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轮回波动。
池边，竖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古老的文字：
“轮回井，照见本心。渡得过，得见真我。渡不过，永坠轮回。”
林玄深吸一口气，看向云素：“你留在这里，我……”
“不。”云素握住他的手，眼神坚定，“我们一起。你的心魔……或许需要我来唤醒。”
林玄还想说什么，但云素已经拉着他，走向井边。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跃入井中！
井水淹没头顶的刹那——
世界变了。
林玄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花海中。
血色曼陀罗，开得无边无际。花海中央，站着一个人。
是幽月。
但又不是他认识的幽月。
这个幽月，身穿漆黑嫁衣，头戴凤冠，妆容精致，眼神却冰冷如霜。她手中握着一柄匕首，匕首尖端，抵在自己心口。
“魔帝陛下……”她开口，声音空洞，“前世，我为开启轮回之门，背叛了你。今生，我又因锁魂印失控，伤了你。像我这样的女人……值得你一次次救吗？”
林玄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幽月继续道：“放弃我吧。去救王泠瑜，去复活苏语曦，她们都比我值得。而我……就让我在这轮回井中，永远沉沦，赎我前世今生之罪。”
她手腕用力，匕首刺入心口半寸，鲜血染红衣襟。
“不——！”林玄终于吼出声，冲过去想夺下匕首。
但他的手，穿过了幽月的身体——这是幻象，无法触碰。
“你看……”幽月惨笑，“连幻象，你都无法拯救。现实中的我，你又能如何？”
匕首，继续深入。
林玄目眦欲裂，体内混沌之气疯狂运转，想要强行打破这幻象。
但就在这时——
“林玄，醒醒！”
云素的声音，如惊雷般在花海中炸响！
一道翠绿色的光芒撕裂血色花海，云素的身影出现在林玄身侧。她双手结印，生命共鸣全力催动，化作无数翠绿藤蔓，缠住幽月握匕首的手腕。
“幽月姐姐！”云素厉喝，“你若真的愧疚，就更该活下去！用余生去弥补，去守护！而不是在这里自欺欺人，用幻象逃避！”
幽月身体剧震，眼神出现刹那的清明。
“云素……你……”
“我们都爱你。”云素眼中含泪，“林玄爱你，泠瑜姐姐爱你，语曦姐姐也爱你。前世种种，非你所愿。今生种种，亦有苦衷。回来吧……我们一起回家。”
翠绿藤蔓蔓延，将幽月整个包裹。
血色花海开始褪色，化为虚无。
幻象……破了。
林玄睁开眼，发现自己和云素仍浸泡在轮回井中，但井水已恢复清澈。
“刚才……”他声音沙哑。
“是你的心魔。”云素紧紧握住他的手，“幽月姐姐的自责与愧疚，成了你潜意识里最深的恐惧——害怕救不了她，害怕重复前世的悲剧。”
林玄沉默良久，忽然问：“那你的心魔呢？”
云素身体微僵，随即苦笑：“我看到的……是你化道消散，我拼命想拉住你，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消失。那种无力感……差点让我崩溃。”
她深吸一口气：“但后来我想通了。即便你真的化道，我也会等你。百年，千年，万年……直到你再次转世，再次找到我。”
林玄凝视云素，灰蒙蒙的眼眸中，第一次浮现出清晰的情感波动。
他想说什么，但井水突然剧烈翻涌！
池底，一道灰白色的光芒冲天而起！
光芒中，一枚拳头大小的碎片缓缓升起——那碎片呈不规则多面体，表面流淌着混沌道纹，散发着与林玄体内混沌本源同源的气息。
混沌源核碎片……终于出现了！
当碎片升起的刹那，井水开始沸腾！
一个低沉、古老、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声音，在溶洞中回荡：
“混沌传承者……你终于来了……”
“但想拿走碎片……先过我这关……”
井水炸开，一个高达十丈的透明巨人，从池底缓缓站起！
守墟者……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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