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蝉鸣聒噪，阳光把柏油路面晒得有些变形。
红宝维持着狐狸形态，四爪摊开，肚皮贴着便利店冰柜旁边的瓷砖地，享受那点可怜的凉气，舌头耷拉在外面，活像块狐形毛毯。
姜暮雨则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股市曲线图唉声叹气，手指把算盘拨得噼啪响，嘴里念叨着“绿得发慌”。
我正忙着给货架补货，心里盘算着晚上是做红烧牛肉面还是老坛酸菜面。
“叮咚——”
自动门滑开。
先涌进来的是一股热浪，随即，一抹极其扎眼的正红色撞入了视野。
那是一个穿着大红齐胸襦裙的女人。
裙子红得极其正，像是用最烈的火和最浓的血染就，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缠枝牡丹，在阳光下几乎晃眼。
乌黑的长发梳成繁复的高髻，插着金簪步摇，脸上却蒙着一层薄薄的红纱，只露出一双极其妩媚、眼尾微微上挑的凤眼，顾盼间流光溢彩。
她身段窈窕，走起路来环佩叮当，步步生莲……如果不是她手里拎着个巨大的、印着某兔速递logo的泡沫纸箱的话，这画面简直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仕女。
她进店后，目光轻飘飘地扫过瘫在地上的红宝和愁眉苦脸的姜暮雨，最后落在我身上。 那双眼睛弯了弯，似乎在笑。
“请问，”
她开口，声音软糯糯的，带着点吴侬软语的调子，好听极了，
“伊人小姐在吗？有她的快递，需要签收一下呢。”
找我？
我愣了一下，我最近没网购啊？
而且这快递员打扮得也太……隆重了吧？
姜暮雨也抬起了头，警惕地打量着这个红衣女人，手指又悄无声息地摸向了收银台下。
红宝更是噌地竖起了耳朵，鼻子使劲嗅了嗅，然后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她没闻到活人的生气，也没闻到鬼魅的阴气，只有一股极淡极淡的、像是香烛燃尽后的味道。
“我就是。”
我放下手里的货物，擦了擦手走过去，
“请问是哪里寄来的？”
“寄件人信息是保密的呢。”
红衣女人笑吟吟地把那个大纸箱递过来，箱子似乎不重，
“只说是您的一位……老熟人。麻烦在这里签个字就好。”
她递过来的不是电子签收板，而是一卷微微泛黄的、用红绳系着的竹简。
竹简上空无一字。
这太诡异了。
我犹豫着没接，看向姜暮雨。
姜暮雨站起身，走到我旁边，对那红衣女人说：
“规矩懂吧？特殊快递，得验货。”
红衣女人掩嘴轻笑，步摇轻晃：
“自然是懂的。您请便。”
姜暮雨拿出那面已经彻底报废、但偶尔还能当普通镜子用的逆缘镜碎片，对着纸箱照了照。
镜子里映出的不是纸箱，而是一片朦胧的红光，红光中似乎有一根……色彩极其绚烂的羽毛？
一闪而过。
“这是……”
姜暮雨瞳孔微缩，似乎认出了什么，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看了看那红衣女人，又看了看我，眼神复杂。
“放心，是好东西。”
红衣女人笑道，
“主人家说了，算是……迟来的贺礼。”
姜暮雨沉吟片刻，冲我点了点头。
我只好接过那卷竹简，手指触碰到竹简的瞬间，指尖微微一痛，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一滴血珠渗出，瞬间被竹简吸收。
竹简上浮现出几个殷红的、如同火焰般的古篆字迹，一闪即逝。
“签收无误。”
那红衣女人满意地点点头：
“多谢惠顾。欢迎下次光临哦。”
她冲我眨眨眼，转身，裙摆摇曳，环佩叮当，如同来时一样，袅袅婷婷地消失在门外的热浪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留下我们三个，对着柜台上的大纸箱发呆。
“谁送的？什么东西？”
红宝已经变回人形，好奇地围着纸箱打转，忍不住用指甲划了一下胶带。
姜暮雨表情有点微妙，干咳一声：
“如果我没看错……那羽毛……好像是‘那位’的……”
“哪位？”
我和红宝齐声问。
“就是……当年差点成了伊人你……嗯……‘祖奶奶’的那位……”
姜暮雨说得含糊其辞，
“一只脾气不太好的……万年老孔雀。”
我：
“？？？”
我家还有这门亲戚？！
红宝：
“哇！孔雀？！尾巴毛好看吗？能送我两根吗？”
姜暮雨没理她，示意我打开箱子。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里面塞满了防震的泡沫粒。
拨开泡沫，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套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嫁衣。
正红色的云锦，上面用金线、彩羽、珍珠、宝石绣着百鸟朝凤的图案，华美精致到无法用语言形容，仿佛蕴含着某种强大的灵力和祝福。
嫁衣旁边，还有一把小巧精致的孔雀羽扇，和一个沉甸甸的龙凤金镯。
我们都愣住了。
红宝眼睛瞪得溜圆，哇了一声，伸手想去摸那羽毛扇。
姜暮雨却一把拍开她的手，脸色凝重地拿起压在嫁衣最上面的一张红色笺纸。
笺纸上用同样的火焰古篆写着一行字：
“丫头，眼光虽差，礼不可废。穿上它，隔壁那条废柴小蛟龙不敢欺你。”
落款是一个飞扬的孔雀翎毛图案。
姜暮雨：
“……”
我：
“……”
红宝：
“噗——哈哈哈哈！废柴小蛟龙！说的是姜暮雨吗？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直拍桌子。
姜暮雨的脸瞬间黑如锅底，咬牙切齿：
“我就知道是那只老孔雀！多少年了！嘴还是这么损！”
他看起来像是想把这华丽无比的嫁衣直接扔进垃圾桶，但手抬到一半，又舍不得——这嫁衣一看就不是凡物，蕴含着强大的守护力量。
最后，他恶狠狠地把嫁衣塞回箱子，抱起来，噔噔噔地走向后面的储藏室，嘴里嘟囔着：
“……先留着……等咱以后资金周转不开，拿去当了肯定值钱……”
红宝还在后面幸灾乐祸地喊：
“喂！废柴小蛟龙！别忘了请我吃喜糖啊！”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消失的红色身影和这突如其来的“贺礼”，哭笑不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便利店的客人们，真是时不时就能给我带来点“惊喜”。
（不知道那位“老孔雀”下次会不会亲自来送货？感觉姜暮雨会提前关门放红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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