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井幽深，蓝光映照着古老的界碑碎片，金银二色的封印涟漪在其表面无声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法则波动。
“直接拿走？恐怕不行。”卡奥斯也凑到井边，它的金焰在如此接近核心封印的地方，被压制得只剩一层微弱的光晕，“这封印里混杂着老冰块全盛时的寒寂本源和归墟留下的混沌力量，硬来可能会把这块破石头连同周围一切都炸上天。”
云染点头。她比卡奥斯感知得更清晰。这封印不仅仅是能量的混合，更形成了一种极其稳固、内外平衡的“法则琥珀”。强行破坏，就像打碎一个充满高压气体的水晶球，后果难料。虚空遗民采用的“共振消融”虽然缓慢，但确实是更稳妥的方法。
“他们留下的这些装置，能利用吗？”卡奥斯用爪子拨弄了一下旁边一台半损毁的银色机械臂。
云染仔细检查了剩余的虚空遗民装置和数据残片。虽然主控台被卡奥斯烧了，但一些辅助设备似乎还能运作，存储单元里也残留着部分关于“共振频率调谐”和“封印能量图谱分析”的数据碎片。
“可以尝试，但需要时间破解他们的系统，重新校准频率，而且能量供给可能不足。”云染蹙眉。这无疑会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而此刻他们最缺的就是时间。尤格已经预警虚空遗民可能察觉了变故。
“要快些决定，我能感觉到，外面那些寄生虫的气息正在靠近！”尤格庞大的意念从洞窟上方传来，带着催促，“冰渊的排斥力在增强，他们在试图重新建立某种联系！”
仿佛印证它的话，冰宫之外，遥远的虚空中，传来了隐约的空间扭曲波动，以及冰冷的、秩序化的能量反应。不止一股！
援兵来了，而且可能不止一波。
“没时间慢慢破解了。”云染眼神一凝，做出了决断，“既然不能安全取走，那就……”
她看向那深嵌在封印中的界碑碎片，又看向周围虚空遗民留下的、尚在运转的能量导管和部分储能装置。一个大胆的、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她心中成型。
“毁了它？”卡奥斯瞪大眼睛，“老冰块不是说这东西很重要吗？”
“不是毁掉碎片本身。”云染快速解释，“虚空遗民想得到它，是为了里面的‘纪元锚点’信息。如果我们无法安全带走，也不能让它落入敌手。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激活碎片内部可能残留的某些‘应急机制’，或者利用我们和封印的能量，引发一场可控的……‘法则湮灭’，让这块碎片和里面可能的信息，彻底‘失活’或‘归零’。”
她想起了“希望之心”记忆中，关于某些重要文明遗物在面临无法保全时，启动“自毁”或“加密沉眠”程序的描述。这块万象天盟的界碑碎片，很可能也有类似的后手。
“这风险不比强行破除封印小！”卡奥斯提醒。
“但这是目前最快、也最可能彻底断绝虚空遗民念想的方法。”云染深吸一口气，“而且，如果能引导能量爆发主要向内、向碎片核心，或许能将对冰渊整体的破坏降到最低。”
她看向卡奥斯：“我需要你的火，在最关键的时刻，从外部冲击封印的薄弱点，制造一个短暂的能量缺口和定向压力。”
她又看向上方，以神念沟通尤格：“尤格，我需要你调动冰渊残余的寒寂法则，在我们动手时，全力压制封印的对外扩散，并将爆发的能量尽可能导向冰井深处，或者……引导向那些正在靠近的虚空遗民！”
短暂的沉默。
“吾……明白了。”尤格的神念传来，带着一种决绝，“既然这是最后的战斗……那便让这冰渊的寒意，最后一次，为吾之意志而咆哮吧！那些寄生虫……休想轻易靠近！”
“嘿！听起来够劲！”卡奥斯也被激起了凶性，体表金焰再次升腾，“说吧，什么时候干？怎么干？”
云染不再犹豫，迅速行动起来。
她首先将那些残留的虚空遗民能量导管与储能装置重新连接、激活，以混沌之力强行接管了部分控制权限。这些装置原本用于为“共振消融”提供能量，现在，她要反向操作，将它们改造成一次性的、高强度的“能量注入器”和“干扰器”。
接着，她将自身对混沌与秩序的理解，以及对界碑碎片表面那些玄奥金色纹路的观察（部分纹路与“希望之心”记忆中的某些古老符号有共通之处），融入到对能量冲击的模拟计算中。她需要找到一个既能触发碎片可能自毁机制、又能与封印能量产生短暂“共鸣窗口”的特定频率与能量属性组合。
这无疑是一次豪赌，赌她的眼光，赌碎片内部确有后手，赌他们能控制住爆发的能量。
准备工作在争分夺秒中进行。冰宫外，那空间扭曲的波动越来越清晰，已经能感知到至少三股强大的、冰冷的秩序气息正在快速接近，其中一股甚至隐隐达到了道尊层次！虚空遗民的增援，来势汹汹！
“他们到了外围！正在尝试突破冰渊外围的混乱能量场！”尤格的警告再次传来，带着一丝压抑的怒意，“冰渊的法则在自发抗拒他们，但他们的技术……很麻烦。”
“准备好！”云染低喝一声，双手虚按在冰井边缘那些改造过的能量导管核心上，掌心的混沌元胎光芒大放，灰蒙蒙的混沌之力混合着她模拟出的、特定的“秩序-混沌复合频率”，如同高压水流般，猛地注入下方的能量网络中！
“嗡——！！！”
整个冰井瞬间被点亮！蓝、银、灰三色光芒疯狂闪烁！界碑碎片表面的金色纹路如同被激活的电路，骤然亮起刺目的金光！混合封印上的金银涟漪剧烈波动起来，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
就是现在！
“卡奥斯！左下方，魂火流动最‘稀薄’的那个点！全力一击！”云染神念急传。
“给老子——开！！”卡奥斯怒吼，将恢复了大半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炽白中透着毁灭金芒的焚星吐息，如同最锋利的钻头，狠狠轰击在云染指定的封印节点上！
“轰——！！！”
封印剧烈震动，那个节点处的金银光芒瞬间黯淡、破碎！一个仅能容能量通过的、极不稳定的“缺口”被强行撕开！
几乎在同一时间，冰宫之外，尤格发出了无声的咆哮！整个寂灭冰渊残存的寒寂法则，在它意志的强行引导下，化作无形的、绝对零度的冰寒洪流，一方面死死压制住冰井周围，将爆发的能量牢牢“按”在冰井区域，另一方面，如同有生命般，朝着冰渊外围、那些刚刚突破混乱能量场、显露出银色舰影的虚空遗民援军，席卷而去！
内外交攻，时机稍纵即逝！
云染的眼神冷静到了极致，在封印缺口出现的刹那，她将自身模拟的、蕴含了“触发指令”的复合能量流，连同那些虚空遗民装置存储的、未经转化的高浓度秩序能量，一股脑地，通过那个缺口，灌入了界碑碎片的核心区域！
这不是温柔的“共振”，而是粗暴的“唤醒”与“过载”！
界碑碎片猛然一震！
表面所有的金色纹路瞬间亮到了极致，然后……开始如同烧熔的黄金般流淌、崩解！一股无法形容的、古老、浩瀚、悲壮、却又带着某种“自我终结”意志的恐怖气息，从碎片深处爆发出来！
那是万象天盟留在界碑中的最后守护意志被触发！它感知到了外界的强行侵入、能量过载，以及虚空遗民那令它厌恶的冰冷秩序气息（部分能量来源），判定为“无法保全，启动最终协议”！
“咔——嚓嚓嚓——！！！”
细密的、如同宇宙初开第一道闪电般的裂纹，从界碑碎片核心蔓延开来！不是物理的碎裂，而是法则层面的崩解！碎片内部记载的浩瀚信息，那些关于纪元锚点的星图、密文、法则模型，在这崩解过程中，被某种预设的机制快速加密、扰乱、湮灭！
与此同时，碎片本身蕴含的、来自上个纪元的精纯秩序本源，与周围封印的寒寂法则、归墟混沌、以及云染灌入的混沌能量、虚空遗民的秩序能量，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大碰撞、大湮灭！
一个微型的、却蕴含着毁灭性法则冲突的“奇点”，在冰井深处诞生、膨胀！
“就是现在！撤！尤格，引爆外围寒流，阻挡追兵！”云染在感应到那“奇点”诞生的瞬间，便厉声喝道，同时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愣（被那法则崩解的景象震撼到）的卡奥斯，化作两道流光，朝着洞窟上方、尤格指引的另一个隐秘出口疾驰而去！
“永别了……吾之冰渊……吾之仇敌……”尤格那宏大而悲怆的神念，最后一次响彻这片天地。
冰渊外围，那如同冰河世纪降临的绝对零度寒流，在尤格残魂的最后催动下，不再仅仅是阻挡，而是猛地向内收缩、凝固！将三艘刚刚显形的银色虚空遗母舰以及周围的空间，瞬间冻成了三坨巨大的、晶莹剔透的冰雕！连能量护盾和空间跳跃装置都没能完全启动！
而冰宫最底层——
“轰隆隆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恐怖爆炸，从冰井深处爆发！
不是火焰，不是冲击波，而是纯粹的、狂暴的、失控的法则湮灭风暴！
金、银、蓝、灰、黑……无数种颜色的法则光辉疯狂对冲、撕裂、消融！整个冰宫底层，连同王座、挖掘装置，瞬间被这风暴吞没、化为最基础的能量粒子！
爆炸并未向外剧烈扩散，大部分能量似乎被尤格最后调动的冰渊法则死死“捂”在了冰宫范围内，但那种法则层面的剧烈动荡，依然让整个寂灭冰渊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无数冰山彻底崩塌，冰原开裂，深不见底的裂隙蔓延。天空那铅灰色的混沌天幕，被无形的力量撕开巨大的口子，狂暴的虚空能量倒灌而入。整个冰渊残骸，仿佛走到了寿命的尽头，开始了全面、加速的崩溃！
云染和卡奥斯险之又险地从一条即将被冰封的隐秘通道冲出，回头望去，只见原本宏伟的冰宫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内部不断闪烁着恐怖法则电光的幽深坑洞，坑洞边缘，一切物质都在飞速崩解、湮灭。
而那块万象天盟的界碑碎片……已然感知不到任何完整的气息，只有无数法则湮灭后残留的、混乱到极点的能量余波。
“成功了吗？”卡奥斯喘着粗气问道，它也被刚才那毁灭性的法则风暴吓到了。
“界碑碎片……应该是被彻底‘格式化’了。”云染脸色苍白，刚才的操作对她消耗极大，但她眼神依旧锐利，“就算虚空遗民还能从能量残渣中捞到点什么，也绝不会是完整的纪元锚点信息。他们的计划，在这里被我们强行打断了。”
就在这时，尤格那庞大的冰霜骸骨，缓缓从正在崩塌的冰宫废墟上方飞起。它的魂火，比之前更加黯淡，几乎要熄灭，但其中却透出一种奇异的平静。
“人类……卡奥斯……”它的神念微弱，却清晰地传入两者脑海，“约定……完成了。冰渊将倾……吾之残魂……亦将随之散去。最后……送你们一程。”
它抬起一只已经开始崩解出裂纹的冰晶巨爪，对着虚空，猛地一划！
一道闪耀着冰魄之蓝的空间裂隙，在云染和卡奥斯面前撕裂开来！裂隙另一端，传来的并非混沌区的气息，而是……相对稳定的、带着星陨城附近虚空特征的能量波动！
“这是……通往星陨城方向的稳定通道？”卡奥斯惊讶。
“吾以最后的冰渊本源之力……强行开辟……”尤格的神念断断续续，“通道……维持不了多久……快走……”
它的身躯，从巨爪开始，加速崩解，化为漫天晶莹的冰尘。
“尤格……”卡奥斯低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走吧，完成我们最后的承诺。”云染深深看了那正在消散的冰霜骸骨一眼，不再犹豫，率先踏入空间裂隙。
卡奥斯紧随其后。
在他们身影消失的最后一刻，尤格那完全化为冰尘的头颅位置，似乎传来最后一丝微弱而释然的神念：
“……冰封……永恒……”
裂隙在他们身后闭合。
原地，只剩下加速崩塌、最终将彻底化为混沌虚空中一片混乱能量废墟的寂灭冰渊，以及那三艘被永恒冰封在边缘、不知何时才能解冻的虚空遗民母舰残骸。
一次疯狂的引爆，一场与上古残魂的交易，一次对虚空遗民关键计划的阻击。
混沌区的这潭深水，因云染的到来，正被搅动得越发浑浊，暗流汹涌。而拿到了部分情报、破坏了对方一个重要节点的云染，也即将带着新的秘密与更深的疑云，返回星陨城。
新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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