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静止的感觉，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下一刻，万物复苏。
司马烬手掌按住的符文，爆发出无数道黑色的电光。这些电光并未四散，而是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顺着青铜管道上的纹路，飞速向“心脏”深处蔓延。
而苏子羽手下的符文，则绽放出纯白色的辉光。辉光不似电光那般狂暴，它温柔而坚定，紧随着黑色电光，将那些刚刚被点亮的纹路彻底填满。
一黑一白，一审判，一净化。
两道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这一刻化作了两道最底层的激活指令，被强行注入这台沉寂了千年的古老机械。
“嗡——嗡——嗡——”
巨大的机械“心脏”，发出了沉闷而悠长的嗡鸣。那些连接着它的无数青铜管道，从两人手掌接触的地方开始，一根接着一根，由内而外地依次亮起。光芒顺着管道奔流，像是在唤醒沉睡的巨兽。
整个地底空间，被这不断蔓延的光芒照亮。
系统，正在重启。
司马烬和苏子羽的身体被牢牢地固定在原地，无法动弹。他们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正被这颗“心脏”疯狂地抽取。汗水从他们的额头滑落，两人的脸色都变得一片苍白。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归墟之母”的口中爆发出来。
她感觉到了，自己与“心脏”之间那长久建立起来的链接，正在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强行切断。她不再是这台机器的癌细胞，而成了被系统识别出来的、亟待清除的异物。
她附着在“心脏”表面的那些黑色组织，正在被新生的力量排斥、瓦解。
她不甘心！
她马上就要成功了！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能彻底污染核心，将这股力量据为己有，成为真正的神！
“归墟之母”那张绝美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彻底扭曲。
她疯狂地鼓动着自己体内所有的怨力，将那些刚刚从“心脏”中被排斥出来的、最污秽、最恶毒的能量全部凝聚起来。
一柄长达十丈的巨大黑色长矛，在她的头顶缓缓成形。
那长矛完全由凝固的怨念构成，矛尖处，甚至能看到无数张痛苦哀嚎的人脸。它撕扯着周围的空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这是她最后的，也是最强的一击。
“死！”
“归墟之母”嘶吼着，将长矛对准了正在重启核心、根本无法动弹的司马烬和苏子羽。
她要毁掉这两个破坏了她成神之路的蝼蚁！
黑色长矛破空而来，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残影。
“休想！”
苏青檀第一个做出反应。她将手中的监国玉玺高高举起，体内的净化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其中。玉玺上的龙形雕刻仿佛活了过来，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
她不是在攻击，而是在下达指令。
“御！”
随着她一声娇喝，整座皇陵都仿佛听从了她的号令。两人身前的地面轰然破开，数面厚达数尺的巨大石盾拔地而起，层层叠叠，挡在了长矛的必经之路上。
这是皇陵最后的防御机关，由开国皇帝亲手布下，理论上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然而，在怨念凝聚的长矛面前，这一切都显得那么脆弱。
“砰！砰！砰！砰！”
石盾如同纸糊的一般，被黑色长矛轻易洞穿，炸成漫天碎石。长矛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去势更急！
苏青檀的身体晃了晃，强行调动皇陵机关，几乎抽空了她的所有力气。她看着那势不可挡的长矛，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力感。
来不及了！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用尽了全身最后的力气，咆哮着冲了过来，挡在了司马烬和苏子羽的身前。
是王大锤！
他扔掉了手中的断刀，张开双臂，像一堵墙，一堵由血肉铸成的墙。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给了他新生、让他重拾信念的瘦弱书生，咧开嘴，露出一口被鲜血染红的牙齿。
俺的命是司马先生救的。
现在还给他。
不亏！
他转回头，直面那足以毁灭一切的黑色长矛，眼中没有半分畏惧，只有一往无前的决绝。
长矛来了。
那尖端扭曲的人脸，几乎已经触碰到了王大锤的鼻尖。
所有的一切，都将在下一瞬被贯穿、撕碎。
时间，仿佛又一次慢了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心脏”的重启，完成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爆炸。
只是一道柔和的、如同初生朝阳般的金色光环，以机械“心脏”为中心，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
那光环看上去没有任何威力，温暖而平静。
黑色长矛，在接触到光环的刹那，停住了。
矛尖上那些痛苦的人脸，在金色光环的照耀下，表情渐渐舒缓，然后化作点点光粒，消散在空气中。
紧接着，是整个矛身。
那柄凝聚了无尽怨毒、洞穿了层层石盾的巨大长矛，就像被投入熔炉的冰雪，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那样迅速地瓦解、消散，仿佛它从来没有存在过。
金色光环没有停止。
它继续扩散，轻柔地拂过王大锤的身体。王大锤只觉得一股暖流传遍全身，那撕裂般的痛楚，竟然在瞬间减轻了大半。
光环掠过了苏青檀，她嘴角的血迹消失了，苍白的脸色也恢复了一丝红润。
最后，光环罩住了“归墟之母”。
“不——！”
“归墟之母”发出了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惊恐、更加绝望的惨叫。
她不再是被排斥，而是被彻底地、粗暴地驱逐。
金色光环的力量，直接将她从机械“心脏”上撕扯了下来。她那与“心脏”融合的下半身，被这股力量强行剥离，化作最精纯的能量，反哺给了刚刚重启的系统。
“砰！”
“归墟之母”被狠狠地弹开，摔在远处的地上。
她失去了凭依，再也无法维持那恐怖的怪物形态。黑色的怨气从她身上大量逸散，她的身形迅速缩小，最终变回了楚皇后那残破的、半透明的魂魄形态。只是魂魄之中，依旧缠绕着浓郁的、无法化解的怨力。
她的力量，在这一瞬间被削弱了九成以上。
司马烬和苏子羽也同时松开了手，两人同时脱力，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心脏”的嗡鸣声渐渐平息，恢复了平稳而有力的搏动。所有管道上的光芒，都变成了纯净的青白色。
一切，都结束了。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那个倒在地上的楚皇后残魂，却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的脸上，没有绝望，没有恐惧。
她看着司马烬等人，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狰狞而怨毒的笑容。
她没有再做任何攻击，而是猛地转过身，一头扎进了那道被撕裂开的、深不见底的地缝之中。
地缝之下，正是那片被镇压了千百年、翻涌不休的、最原始的“怨憎之源”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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