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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苏青檀一马当先，她的裙摆上还沾着泥土，显然是一路疾奔而来。当她看到司马烬怀中人事不省的苏子羽时，脚步停顿了一下，眼神中的情绪很复杂。
“他怎么样？”苏青檀快步走到跟前，声音有些发紧。
“本源耗尽，陷入了沉睡。”司马烬说，“没有生命危险，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苏青檀蹲下身，伸出手，想要触摸苏子羽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她收回手，站起身，看向司马烬：“辛苦了。”
她的语气很平静，但司马烬能听出那份平静之下的东西。她没有哭，也没有慌乱。经历过京城大变，又目睹了这场神仙打架般的危机，这位监国女君已经不再是清风茶楼那个八面玲珑的老板娘。
紧随其后的是王大锤和赵玄。
王大锤扛着他的破军斧，斧刃上还残留着一种灰色的能量余烬，正在缓缓消散。他浑身都是细小的伤口，但整个人气势高昂。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苏子羽，又看了看司马烬，什么也没问，只是重重地“嗯”了一声，站在了司马烬身后。
赵玄的反应最为直接。他走到司马烬面前，没有看苏子羽，而是对着司马烬，行了一个下属对上官的完整大礼。
“赵玄，见过司马大人。”他躬着身，没有抬头，“此后，神捕司上下，唯大人之命是从。”
这位老谋深算的神捕司指挥使，在亲眼见证了那场超越凡人理解的战斗后，彻底放弃了所有的权衡与算计。他明白，凡间的权谋，在那种力量面前，只是一个笑话。依附于真正的强者，才是唯一的出路。
司马烬没有去扶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份效忠。
“危机只是暂时解除了。”司马烬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一个更大的麻烦，要来了。”
***
皇宫，一间密室内。
苏子羽被安置在软榻上，苏青檀亲自为他盖好了被子，派了最信得过的侍女照看。
司马烬、苏青檀、赵玄、王大锤四人，围坐在一张桌子旁。这是“暗影议会”的第一次正式会议。
司马烬没有隐瞒，将墨单青最后那道意念的内容，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变量失控……悖论级灵魂……丰收协议……坐标锁定……”
当他说完，密室里一片安静。
王大锤眉头紧锁，他听不懂这些词，但他能感觉到那份沉重的压力。
赵玄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一生都在与人斗，与朝堂斗，他熟悉所有的阴谋诡计。可现在，他发现他的敌人，变成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文明”。
“‘丰收协议’……”赵玄的声音有些干涩，“大人的意思是，我们……这片天下，成了别人菜地里的庄稼？”
他第一次感觉到一种无力感。这不是面对强大的敌人，而是像一个凡人，得知天灾即将来临，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躲。
“可以这么理解。”司马烬点头。
“那还等什么！”王大锤猛地一拍桌子，“管他什么协议，什么文明，下次再来，老子一斧子劈了他！”
“你劈不开的。”苏青檀开口了，她一直沉默地听着，此刻眼神却无比清亮，“大锤，你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甚至不是一支军队。我们的敌人，是一种规则。就像我们无法用刀剑去对抗黑夜的降临。”
她看向司马烬，继续说道：“但我不同意赵大人的看法。我们不是待收割的庄稼。”
她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声响。
“既然对方是一个‘文明’，而不是单纯的天灾，那它就一定有自己的运转规律。它发动‘丰收’，必然有其目的。有目的，就会有需求。有需求，就存在弱点。”
苏青檀的话，像一把刀，瞬间切开了密室中凝滞的气氛。
赵玄抬起头，眼中重新有了光。他看着这位年轻的女君，心中生出几分敬佩。
司马烬也看向苏青檀，赞许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司马烬说，“所以，在他们下一次到来之前，我需要知道，他们是什么，他们要什么，他们怕什么。”
他站起身。
“我需要情报。”
“去哪里找？”赵玄问。
“画廊。”司马烬回答，“墨单青的投影虽然被我抹除，但他留下的力量痕迹还在。那是他与本体之间联系的线头。我要顺着这个线头，看看另一端到底是什么。”
“太危险了！”苏青檀立刻反对，“你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力量尚未稳固。而且，谁也不知道那线头的另一端，是不是一个陷阱。”
“这是唯一的办法。”司马烬的态度很坚决，“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放心，我不会直接闯过去，只是进行一次溯源探查。”
他看向王大锤：“京城的防务，交给你和赵大人。”
他又看向苏青檀：“照顾好子羽。还有，安抚民心，稳住朝局。下一次，我们需要一个能够集结所有力量的稳固后方。”
司马烬分配完任务，不给他们再反驳的机会，身影便消失在了密室之中。
***
画廊还是那个画廊，但已经失去了所有的诡异。
四壁的画框里空空如也，那些被吸走魂魄的肖像画，都随着墨单青的消失而化为了飞灰。
地上，铺着一层薄薄的，细腻的灰色粉尘。
这就是“寂静之灰”。
司马烬伸出手，一小撮灰尘被他吸入掌心。他能感觉到，这灰尘里，还残留着一丝属于墨单青的，“抹除”概念的余韵。
他闭上眼，那融合了审判与净化的全新力量，缓缓运转。
他的意识，顺着掌心那微弱的联系，开始逆向回溯。
这不是时间上的倒流，而是在概念层面上，对“存在”的脉络进行追踪。他要找到这缕“寂静之灰”的源头。
他的眼前，没有出现预想中浩瀚的星辰大海，也没有看到任何属于“画师”文明的景象。
当他的意识穿透某层隔膜的瞬间，一股无比嘈杂、混乱、光怪陆离的信息洪流，猛地将他吞没。
他发现自己，坠入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集市”。
这个集市漂浮在虚空之中，没有天空，也没有大地。无数奇形怪状的“摊位”胡乱地挤在一起。
他看到一个由无数故事书页构成的生物，正在向一个身上长满了眼睛的客人，兜售一个关于“英雄救世失败”的悲剧故事。
他看到一个摊位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瓶子，摊主是一个没有固定形态的影子，瓶子里装的，是来自不同世界的“喜悦”、“悲伤”、“愤怒”和“爱意”。
一个头顶光环、背后却拖着腐烂触手的“商人”，正在和一个由纯粹几何图形构成的顾客，为了某个低等世界“自由落体”法则的千分之一所有权，激烈地讨价还价。
这里交易的，是故事、是情感、是记忆、是法则……是一切可以被定义和剥离的东西。
司马烬的意识，像一个误入巨人国度的蚂蚁，呆呆地看着这一切。
他明白了。
他没有找到敌人的老巢。
他意外地，闯入了一个宇宙级的，交易着一切情报与概念的——黑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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