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在夺嫡之争中落败、又不甘心被清洗的旧贵族势力，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们不需要解释什么是“故事空间”，他们只需要给这个诡异的现象找一个替罪羊。
而刚刚掌权不久、根基未稳的长公主苏青檀，无疑是最好的靶子。
“我去看看。”司马烬站起身。
“我也去！”赵玄抓起佩刀，“我倒要看看是谁在妖言惑众，我这就去砍了他们的脑袋！”
“砍头没用。”司马烬拦住了他，“你砍了人，只会坐实了‘暴政’的罪名。这帮人现在不想活，你要杀他们，他们说不定还会谢你送他们上路。”
“那怎么办？”
“治病要治根。”司马烬整理了一下衣领，喉咙里又是一阵发痒，他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既然他们沉迷于美梦，觉得现实不配，那我就让他们看看，那个所谓的‘美梦’，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
城南，难民营。
这里聚集的大多是之前因战乱和水患流离失所的穷苦人。此时，他们正围成一圈，中间站着几个身穿儒袍、留着长须的中年人。
其中一个儒生正站在高台上，唾沫横飞。
“乡亲们！你们为什么醒不过来？因为你们的魂被扣住了！那个坐在朝堂上的女人，她身上阴气太重，压住了大钰的国运！这梦里的好日子才是老天爷原本要给咱们的，是被她给挡住了啊！”
底下的百姓一个个面容枯槁，眼神狂热。
他们听不懂什么国运，他们只知道，梦里有肉吃，醒来只有稀粥。既然有人说这是那个女人的错，那就是她的错。
“退位！退位！”
有人开始跟着喊，声音越来越大，像是一场瘟疫在蔓延。
司马烬和王大锤站在人群外围。
王大锤气得直哼哼，把斧头捏得嘎嘎响：“先生，这帮酸秀才真欠揍。俺去把那台子拆了！”
“不用。”
司马烬往前走了一步。他并没有用那种威严的官腔去喝止，而是从怀里掏出了那本《无终之书》。
别人看不见这本书，只能看到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开。”
司马烬低声念了一句。
并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特效。只是周围的空气稍微扭曲了一下。
司马烬动用了“审判”的权柄，但他这次审判的不是人，而是那个散落在众人潜意识里的“梦”。
“既然你们这么喜欢做梦，那我就成全你们。”
司马烬的手指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审判重置——梦境逻辑加载。”
下一刻，那个站在台上的儒生突然不说话了。
他脸上的表情变得僵硬，然后露出了一个完美的、标准的微笑。
“大家好，我是Npc编号9527。”儒生突然用一种毫无起伏的机械音说道，“检测到当前场景为‘煽动叛乱’，请问是否开始执行剧本？”
底下的百姓愣住了。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原本哭喊着要回梦里的老妇人，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变成了半透明的。她想去抓身边的儿子，手却直接穿过了儿子的身体。
“这……这是怎么回事？”
“既然是美梦，那就得讲究逻辑。”司马烬的声音不大，但在这一片死寂中，清晰地钻进了每个人的耳朵，“在这个完美的世界里，没有多余的交互，没有无意义的动作。你们想要的一切都已经被设定好了。”
随着他的话音，那个儒生的脑袋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向背后，继续用那个机械音说道：“剧本执行错误，请求重启。请求重启。”
原本狂热的人群开始骚动。
恐惧，终于压倒了对美梦的向往。
他们发现，那个梦里的世界虽然美好，但那里的人都是假的。他们的妻儿是假的，金银是假的，连他们自己，也不过是一行被写好的代码。
“这……这是妖术！”另一个儒生尖叫起来。
“不，这就是你们向往的‘完美’。”司马烬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痛苦，也就没有自由。没有残缺，也就没有真实。”
他猛地合上手掌。
“破！”
那个儒生突然惨叫一声，从高台上摔了下来。他并没有受什么伤，但他刚才在幻觉中体验到的那种“被代码化”的窒息感，让他此刻趴在地上，像条狗一样大口喘着粗气，贪婪地呼吸着这充满尘土味的、真实的空气。
人群中那些陷入“美梦症”的百姓，也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一个个瘫倒在地，浑身冷汗淋漓。
虽然现实依旧残酷，肚子依旧会饿，伤口依旧会疼。
但至少，这痛感是真的。
“带走。”司马烬转身，对身后的捕快挥了挥手，“把那几个煽动闹事的抓回去，好好审审。”
王大锤看着被拖走的儒生，又看了看那些虽然虚弱但眼神终于恢复清明的百姓，挠了挠头：“先生，这就完了？俺咋没看懂你刚才干了啥？”
司马烬没解释。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胸口像是被大锤砸了一下。
刚才动用《无终之书》的力量去干涉现实梦境，那种反噬来得比想象中更猛烈。
他身形晃了一下。
“先生！”王大锤一把扶住他。
“没事。”司马烬摆了摆手，借着王大锤的力道站稳。
他低下头，迅速用袖子掩住嘴。
这一次，没有咳嗽声。
一缕黑色的烟雾，顺着他的指缝悄无声息地飘了出来，然后在阳光下消散。
那是他的“气”。
正在慢慢变成墨。
司马烬看了一眼远处皇宫的方向。那里，苏青檀应该正在面对朝堂上的诘难。
这一关算是过了，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
赵玄把佩刀重重拍在桌案上，震得茶盏跳了起来。
“没用。”赵玄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嗓子哑得像是吞了炭，“昨天那一吓，也就当时管用。那些被吓醒的百姓，回去之后越想越觉得那个‘没有逻辑’的梦也比这破日子强。今天早上，又有几百号人躺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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