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仙楼雅间内的打斗声响虽不算惊天动地，但那灵力的波动和田伯光杀猪般的惨叫，终究是惊动了酒楼的人。
楚星辰刚带着惊魂未定的胡媚儿走出那一片狼藉的雅间，还没下到楼梯口，便见一个身影急匆匆赶了上来。
来人约莫二十七八年纪，面容带着几分酒色过度的苍白，衣着华贵，正是这醉仙楼的老板，罗家少主罗空虚。
他身后还跟着几名气息不弱的酒楼护卫。
楚星辰脚步微顿，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将胡媚儿稍稍护在身后，体内灵力暗凝，以为对方是来替田伯光找场子的。
然而，那罗空虚上来后，先是飞快地扫了一眼雅间内横七竖八躺着的三人，尤其是看到田伯光那副凄惨模样时，眼中非但没有怒意，反而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快意。
他连忙对着楚星辰拱手，脸上堆起热情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哎哟喂，这位想必就是楚星辰楚公子吧？在下罗空虚，是这醉仙楼的东家。失敬失敬！”
楚星辰面无表情，并未放松警惕。
罗空虚似乎看出他的戒备，连忙解释道：“楚公子千万别误会！我与那田胖子向来不对付，那厮仗着田家的势，在我这店里横行霸道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今日楚公子出手，真是大快人心，替罗某出了积压已久的一口恶气啊！感激还来不及，岂会怪罪？”
他说话间，目光不由自主地瞟向楚星辰身后、依旧有些花容失色的胡媚儿，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艳与探究，但很快便收敛起来，态度依旧热情。
楚星辰闻言，神色稍缓，淡淡道：“罗老板不怪罪便好。打坏的东西，……”
“哎！区区摆设，不值一提！算我的，都算我的”，罗空虚大手一挥，十分豪爽，“今日这席面，也算罗某请了！能与楚公子和胡主管结个善缘，是罗某的荣幸！剩下的烂摊子，诸位无需操心，罗某自会处理妥当，保证不会给二位带来任何麻烦。”
他这话说得漂亮，既卖了人情，也暗示了自己会处理好后续，封住田伯光那边的口实。
楚星辰深深看了他一眼，这罗空虚倒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
他点了点头：“如此，便多谢罗老板了。”
“客气客气！二位慢走，日后常来！”罗空虚笑着侧身让开道路。
楚星辰不再多言，带着胡媚儿快步下楼，离开了醉仙楼。
此刻已是华灯初上，凉风一吹，楚星辰却忽然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感袭来，脚下微微一晃。
“公子，你怎么了？”胡媚儿连忙扶住他，关切地问道，她以为楚星辰是灵力消耗过度或是受了暗伤。
楚星辰甩了甩头，那股眩晕感却越来越强，眼前景物甚至开始微微旋转。
他猛地想起之前袖中金灵儿那莫名的一咬……
“这小家伙……居然连我也……”
念头未完，他眼前一黑，意识便沉入了黑暗。
……
不知过了多久，楚星辰的意识才从一片温暖的混沌中缓缓苏醒。
首先映入感知的，是一股极其雅致、沁人心脾的幽兰冷香。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景象——头顶是绣着繁复并蒂莲纹样的淡紫色绡纱帐幔，身下触感柔软丝滑，是极上品的云锦软褥。
他猛地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极为雅致华丽的闺房之中。
房间宽敞，布置精巧，多宝架上摆放着古玩玉器，梳妆台上是精致的螺钿妆奁。
身下的床榻是珍贵的金丝楠木所制，空气中弥漫的幽香正是从床边一只紫铜鎏金异兽香炉中袅袅传出。
一道绣着水墨烟雨图的屏风，将房间隔成了内外两间。
屏风之后，隐约传来轻微的水声，以及一个女子低哼着不知名小调的柔美嗓音。
楚星辰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捏了自己手臂一把。
清晰的痛感传来——不是梦。
自己这是……在哪儿？
看这布置，分明是女子的香闺。
就在这时，屏风后的水声停了。
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后，一个曼妙的身影映在了屏风之上。
随即，身影移动，胡媚儿从屏风后转了出来。
她显然刚刚沐浴完毕，一头乌黑秀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散发着诱人的水汽和花香。
上只松松垮垮地裹着一袭近乎透明的绯色轻纱，纱巾之下，雪肤若隐若现，玲珑有致的曲线毕露，赤着一双玉足，踩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地面上，一步步走向楚星辰。
她的脸颊因沐浴而泛着诱人的红晕，眼波流转间，媚意浑然天成，比平日里刻意为之更多了几分惊心动魄的诱惑。
“公子醒了？”
她声音柔糯，带着一丝慵懒，走到床边的小几旁，亲手斟了两杯琥珀色的美酒，将其中一杯递向楚星辰，吐气如兰，“方才多谢公子舍身相救，媚儿无以为报，唯有以此薄酒，聊表谢意。”
此情此景，香闺美人，美酒殷勤，足以让任何男人心猿意马，血脉贲张。
楚星辰却没有去接那杯酒。
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胡媚儿近乎赤裸的娇躯，眼神清澈，没有半分欲念，反而带着一丝淡淡的审视。
“胡主管，”他开口，声音平稳无波，“你这招‘美人醉’，用来摆平过多少男人？”
胡媚儿递酒的动作微微一僵，脸上的媚笑也凝固了一瞬。
她没想到楚星辰如此直接，甚至带着一丝讽刺。
她眼中迅速闪过一丝委屈，随即泫然欲泣，声音带着哽咽：“公子怎可如此冤枉媚儿？媚儿虽出身不堪，常需以色娱人，周旋于各路豺狼之间，但此身并非如公子所想那般不堪！这醉仙楼后的私宅，还是第一次有男子踏入……”
“是么”，楚星辰不置可否，依旧没有接酒，“既然如此，大仇未报，强敌环伺，胡主管又何必将心思花费在这些儿女情长、试探拉扯之上？”
胡媚儿怔住了，她看着楚星辰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脸上的媚态和委屈渐渐收敛起来。
她沉默了片刻，将酒杯放在小几上，自己拿起另一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落，没入轻纱之下。
“那你告诉我”，她再开口时，声音少了几分矫揉，多了几分真实的迷茫与倔强，“你为何要救我？甚至不惜得罪田家，别告诉我只是因为盟友关系！”
“不然呢”，楚星辰反问，“既是盟友，岂有见死不救之理？更何况”，他语气微冷，“若非你一开始故意将祸水引向我，我或许会出手更早一些。”
胡媚儿娇躯一颤，猛地抬头看向他，原来他早就看出来了！
她嘴唇动了动，想辩解什么，最终却化作一丝苦涩：“你……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脏？很下贱？只会用这种手段……”
楚星辰摇了摇头，目光第一次带上了些许别的情绪，并非欲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像是透过她看到了别的什么。
“皮囊不过是表象，心灵若被仇恨和手段蒙蔽，才是真正的污浊。”他缓缓道，“你心中尚存一丝净土，一丝为你母亲不平的孝心与不甘，这很好。但莫要让这最后一丝净土，也被那些你不耻的手段所玷污。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他的话，像一把钥匙，轻轻打开了胡媚儿心中某个紧锁的盒子。
她怔怔地看着楚星辰，看着他眼中那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沧桑与淡漠，还有那丝深藏的……仿佛同样受过无尽情伤的孤寂。
她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个少年，拒绝的不是她胡媚儿，而是所有试图靠近他内心的可能。
“公子……”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你是否也曾……”
楚星辰站起身，整理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袍，打断了她的话。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夜风涌入，吹散了一室的旖旎香气。
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空，那里繁星点点。
“此生此世，我的心，不会再为任何人敞开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与寂寥，仿佛在陈述一个早已注定、无可更改的事实。
说完，他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看胡媚儿一眼，身形一闪，便如同融入了夜色之中，消失在窗外。
胡媚儿独自站在原地，身上那件诱人的轻纱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又单薄。
夜风吹得她有些冷，她却浑然不觉。
她反复咀嚼着楚星辰最后那句话，和他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藏着无尽故事的眸子。
“此生此世……不会再爱……”
她喃喃自语，眼中原本的媚惑、委屈、算计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比强烈的好奇与探究。
“楚星辰……你究竟……经历过什么？”
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酒杯，一个决心在心中悄然生根。
她一定要弄清楚，在这个神秘少年身上，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故事。
那份与她相似的仇恨之下，究竟背负着怎样沉重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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