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永平的质疑像一块石头砸进湖里，在科技圈激起些许涟漪，但对陈璐这样的普通用户来说，甚至没有在她的信息流里留下任何痕迹。
她依然每天早起十分钟，跟着那个平和的声音做练习。变化是细微的，像墙角慢慢爬上的藤蔓。
直到周五晚上，她接到了母亲的视频电话。
“璐璐，你最近怎么样？妈这心里总不踏实……”
若是往常，陈璐会一边敷衍“挺好的”，一边在脑子里盘算未完成的工作，语气难免带着不易察觉的烦躁。但今天，她看着屏幕上母亲关切的脸，忽然停顿了一下。
她想起引导语里说的“觉察情绪”。她觉察到了自己的不耐烦，也觉察到了这不耐烦底下，母亲那份笨拙的爱。
“妈，”她声音不自觉地软了下来，“我最近在做一个呼吸练习，感觉挺好的。您不是总睡不好吗？我带着您做一次？”
母亲在电话那头愣住，随即有些手足无措：“我？我哪会你们年轻人那些……”
“很简单，就坐着，听我说话就行。”
陈璐学着李逸云的语气，放慢语速：“妈，您找个舒服的姿势坐好……对，闭上眼睛……感觉一下脚踩在地上的感觉……”
她断断续续地引导着，电话那头，母亲紧绷的肩膀慢慢松弛下来。十分钟后，母亲长长舒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惊奇：“咦，心里头……好像没那么揪着了。”
那一刻，陈璐看着母亲舒展的眉头，心里某个坚硬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这比任何后台数据都更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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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这招太狠了！”苏明烦躁地划着平板电脑，“‘民间偏方’这顶帽子扣下来，我们这种没背景的小作坊，根本没法翻身！之前谈好的几个推广渠道都开始犹豫了！”
赵清荷看着后台那些和陈璐类似的、零散却真挚的正面反馈，轻声道：“可是，我们做的并非没有意义。”
“有意义，但活不下去有意义吗？”苏明有些激动，“我们需要的是破局！是大声量！”
一直沉默的李逸云，目光停留在陈璐那条“带着妈妈一起练习”的反馈上。他眼前浮现的，是异界母亲咳血的面容，是现代母亲强撑的笑容。
“我们搞错了战场。”李逸云忽然说。
苏明和赵清荷看向他。
“陆永平想把我们拉到他熟悉的‘科技论战’战场上，用参数和数据碾压我们。”李逸云的眼神清亮，“但我们根本不必去那个战场。”
他拿起笔，在白板上画了一个圈：“我们的力量，不在科技版头条，而在这些——”
他指着后台那些零星的用户反馈。
“在被失眠折磨的深夜里，在无法安抚孩子的焦躁里，在对着父母说不出关口的愧疚里……在这些，科技巨头看不见，或者不屑看的角落里。”
他看向两位同伴，语气坚定：“他们想打一场‘科技战争’，那我们，就打一场‘人心战争’。”
“怎么打？”苏明追问。
李逸云指向陈璐那条反馈：“找到所有像她一样的用户，征得他们同意，请他们用最朴素的语言，分享他们最真实的改变。不需要华丽辞藻，就说怎么睡得好了点，心里怎么没那么烦了。”
“我们要把这些‘角落里的回响’，汇集成一片他们无法忽视的声浪。”
就在这时，赵清荷的手机响起。她接听后，脸色变得有些古怪。
“是……我之前接诊过的一位患者，那位失眠很严重的刘阿姨。”她放下手机，眼神复杂，“她不是我们的用户。但她女儿是。她女儿带着她练了我们小程序上的‘安抚睡眠’音频。”
“她刚刚打电话来，声音带着哭腔。”赵清荷顿了顿，说，“她说，她二十年了，第一次……一夜睡到了天亮。”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那个来自角落的、微小的回响，在此刻，比任何质疑的声音都更加震耳欲聋。
（第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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