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斋坐在山道边的石头上,右肩的旧伤在阴天里发沉。他没动,只是把袖口的回旋手里剑往内侧收了收,指尖碰到怀里的药粉包——干得像枯叶,一点潮气都没沾。
商队的牛车压着碎石慢慢往前走。管事骑马走在前头,回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自从昨夜他说要连夜赶路,管事就没再问一句多余的话。
风从山谷吹上来,带着湿土味。雪斋闭眼,三息。这是甲贺首领教的法子,不是为了静心,是为了让耳朵听清远处的声音。
第一声是树枝断裂。
他睁眼时,手已经摸到了药粉。
高坡上冲下二十条人影,黑布蒙面,手里刀枪不齐。三名弓手蹲在上方岩石后,箭已搭弦。
“护车!”管事拔刀大喊。
护卫们刚列阵,第一波箭就射了下来。有人中箭倒地,牛惊了,拉着车往前乱撞。
雪斋没冲上去。
他跃起两步,跳到风向的上游,把药粉撒在一堆枯草上,随即从怀里掏出火信,一擦即燃。
浓烟瞬间腾起,灰白翻滚,逆风扑向弓手所在的位置。那些人咳嗽起来,抬手遮眼,箭矢胡乱射出几支,落空。
就在烟雾升腾的刹那,雪斋甩出了回旋手里剑。
它飞出去的时候像一片被风吹起的铁叶子,划出一道弧线,撞在一名弓手的弓臂上。那人手一抖,弓歪了。第二圈回来时,又扫过另一人手腕,兵器落地。
第三个人想捡刀,手里剑从背后绕回来,擦着他脖子飞过,留下一道血痕。
“妖器!”有人喊。
剩下两个弓手慌了,缩着身子往后退。
山贼头目挥刀怒吼:“别管弓的!冲下去杀光他们!”
十几人顺着山坡冲下来,脚步踩得碎石滚落。
雪斋退回车队中间,抽出双刀中的短刀“雪月”,盯着第一个扑来的山贼。那人举刀砍来,他侧身格挡,刀刃相击,震得虎口发麻。
这不是比武场。
他不出杀招,只逼对方换位。等第二人从侧面袭来时,他猛地蹬地后撤,引两人撞在一起。
第三个人跳得高,落地快。雪斋刚转身,对方的刀已经劈到头顶。
他低头闪开,肩膀却被划了一道。布料裂开,皮肤火辣辣地疼。
但他没停。
他把短刀插回腰间,右手迅速从药囊抓出一把止血草粉,左手同时抽出长刀格住横扫而来的武器。
粉末撒在伤口上,疼得他咬牙。
可就在这分神的瞬间,他又被逼退两步。
雪斋突然蹲下,左手在地上一抹,抓起一把混着烟灰的泥,朝最近那人的脸扬去。
那人本能闭眼,动作慢了半拍。
雪斋趁机突进,刀背敲在他肘关节,骨头发出闷响。对方惨叫一声,刀掉了。
其余山贼见状,攻势一顿。
雪斋站定,呼吸平稳。他没追击,也没喊话,只是把回旋手里剑收回袖中,然后从怀里取出最后一包药粉,轻轻放在脚边。
意思是:还有。
山贼头目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挥手:“走!”
一行人迅速退入林中,消失不见。
没人追。
商队的人瘫坐在地,有的包扎伤口,有的扶着牛车喘气。一个护卫腿上中了箭,血流不止。
雪斋走过去,蹲下。
他撕开那人裤腿,用盐水浸过的布擦净创口,又从药囊里取出草粉敷上。动作熟练,一句话没说。
管事站在旁边看着,脸色变了好几次。
等他包扎完,管事才开口:“你这手段……不像武士。”
雪斋抬头:“我说过我是浪人。”
“暗器、毒烟、泥里打滚——甲贺忍者也不过如此。”
“我不是忍者。”雪斋站起身,“我只是活下来的普通人。”
管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笑了:“可你刚才那一手,救了我们所有人。”
雪斋没接话。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火信残片,放进怀里。
“我们不能停。”他说,“他们一定会报信给同伙。今晚若不赶到近江,全队都得死在路上。”
管事盯着他左眉上的刀疤,看了很久。
那道疤在暮色里泛着浅白,像一道旧裂痕。
最后他点头:“加哨探二人,全速前进。”
队伍重新启程。
夜雨渐起。
雨不大,但路滑。有人摔了一跤,膝盖磕出血。雪斋递过去一小包药粉,那人愣了一下才接。
没人再提“妖器”两个字。
天亮时,铃鹿山道终于走完。
前方出现关卡,木栅栏横在路上,两名守卫穿着旧铠甲,懒洋洋地靠在门柱边。
管事上前交验文书。
守卫接过看了一眼,却不还,反而伸手:“酒呢?惯例。”
管事皱眉:“上次不是给了吗?”
“那是上个月。规矩没变。”
“我们刚被山贼劫过,哪还有多余的酒孝敬?”
守卫冷笑:“那就等着吧。没油水,查得更仔细。”
雪斋站在车旁,看着那两人的腰牌。铜片磨损严重,刻痕模糊,右边那人铠甲肩部有修补痕迹,补丁是粗麻布,不是军需配发的那种。
他走近管事,低声说:“他们是退役足轻,临时充任。赠半坛酒,省半个时辰。”
管事一怔:“你怎么知道?”
“铠甲不对。腰牌编号也不对。真守卫不会在这时候索贿,只会直接放行或严查。”
管事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人搬出半坛酒。
守卫接过酒,脸色立刻变了:“早这么懂事多好。”
栅栏抬起。
商队缓缓进入近江境内。
午后,抵达一座商栈。
青瓦屋顶,院墙刷得发白。门口挂着蓝底金字的招牌,写着“茶屋纳屋·近江分栈”。
管事下马,拍了拍衣服,转身对雪斋说:“走,我带你见主家。”
他们穿过前院,来到正厅廊下。
一个肥胖的身影正坐在矮桌前拨算盘,紫服金带,腰间挂着翡翠瓶。他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眯眼打量雪斋。
“这位便是护我们过铃鹿的宫本雪斋。”管事拱手,“一手暗器比甲贺正宗还狠。”
那人放下算盘,站起身。
他比雪斋高出半个头,肚子鼓着,但动作利索。
目光先落在雪斋腰间的双刀上,又移到他袖口残留的药粉痕迹,最后停在他左眉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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