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雪斋迅速抓起外套披上，手按在刀柄上，准备应对危机。**军需官佐藤站在门口，脸色发白，话还没说完就喘着气。雪斋没等他再开口，转身走出小屋。门外风冷，天色已暗，远处城墙上火把一排排亮起。
他带着两名亲兵骑马出城，马蹄敲在石板路上，声音很重。北岭山路难行，夜里更黑。三人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十三里峠。这里地势高，两边是密林，中间一条窄道，过去是商队常走的路，现在荒了。
雪斋下马，牵着缰绳往林子里走。亲兵举着火把跟在后面。他沿着界桩一路查看，每根木桩都刻有小野寺家的纹印，但多数已经歪斜，有的被藤蔓缠住。走到半山腰，他在一棵古杉前停下。树干背面有一道新痕，刀口很利落，刻着一个三日月纹。
亲兵凑近看。“像是风吹出来的。”
雪斋不答。他蹲下身，用手扒开树根处的落叶和松针。土是新翻过的，下面埋着一块油布。他取出油布包，打开后里面是五枚铁炮弹丸，两个火药袋，封口完好。他把东西收进怀里，对亲兵说：“原地不动，不准声张。”
三人退回山口，在一处避风的岩壁下搭起帐篷。雪斋从随身包裹里拿出沙盘模型，摆在地上。他用小石子标出十三里峠、黑川水门和桧山隘口的位置，连成一线。这条线正好穿过南部家控制的桧山城南侧，是通往小野寺领腹地最短的路径。
“他们不是来探路的。”他对亲兵说，“是来埋补给点的。一支侦察队不需要带这么多火药。”
亲兵低头看着沙盘，没说话。另一个年纪轻些的士兵问：“会不会是山贼？”
雪斋摇头。“山贼不会用南部家的标记。也不会选这种隐蔽路线。这地方离主道远，运货不方便，只适合小股部队潜入。”
他把铁炮弹丸放在沙盘边上。“带火药的人，要么准备打仗，要么准备伏击。樵夫不会带这个。”
帐篷外风变大了。火盆里的炭快烧完了，火星一点点跳起来。雪斋用树枝拨了拨灰，重新添了两块木头。他从包袱里拿出一张粗麻纸，又撕下一截烧焦的树枝当笔，开始画地图。
他先勾出山脉走向，再标出刚才发现徽记的位置，用红点圈起来。接着在附近两处类似地形也点了红点。一处在溪谷转弯处，一处在断崖下方。这两地都有遮蔽，容易藏人。
年轻士兵看着他画。“大人，真会打起来吗？”
雪斋没抬头。“快了。”
帐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亲兵盯着那几个红点，手指无意识地摸着刀柄。年长的那个低声说：“我们这儿只有二十个人守哨，要是敌人从这边摸进来……”
“所以不能让他们进来。”雪斋把地图摊平，“明天我去黑川水门看看。那边的水渠如果被人动过手脚，下游三个村子都会断水。缺水的地方，军队撑不过三天。”
他收起沙盘，把地图折好塞进贴身衣袋。外面传来换岗的脚步声，守夜的士兵换了人。雪斋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手背上的伤口还在疼，但他没去碰。
天快亮时下了小雨。营地外的草叶湿了，帐篷顶滴滴答答响。雪斋坐在火盆边，手里拿着那枚铁炮弹丸，来回摩挲。弹丸表面光滑，是新铸的。这种规格的弹药，小野寺家没有，只有南部家的兵工厂能造。
他想起茶屋四次郎说过的话：打仗不是比谁刀快，是比谁准备得早。
雨停后他叫醒亲兵，安排两人留在营地继续监视，自己带一人下山。路上他说：“回去以后，你去找工役所的佐藤，告诉他西川村的老铁匠最近有没有接到外来订单。特别是做铁管、火药罐这类东西的。”
“要查是谁订的吗？”
“先别惊动。只问有没有。如果有，记下时间。”
他们回到城外已是中午。雪斋没进城，直接绕道去了黑川水门。这是条人工水渠的入口，建在山体裂缝中，上面盖着石板。他掀开一块松动的石板，伸手进去摸。内壁有刮痕，像是最近被人撬过。他蹲下仔细看，发现角落里有一点黑色粉末，闻了闻，是火药残留。
他把石板放回原位，拍掉手上的灰。站起身时，看见渠口旁边的泥地上有个脚印。鞋底纹路细密，不是本地农夫穿的草履，更像是忍者用的足袋。
他没声张，带着亲兵返回北岭营地。这一趟来回走了大半天。进帐篷后他立刻取出地图，在黑川水门的位置加了一个红点。四个红点连起来，形成一个弧形，正对着小野寺城的西北防线。
亲兵端来一碗热水。雪斋喝了一口，放下碗说：“今晚加强警戒。轮流守夜，两人一组，每半个时辰换一次。发现任何动静，立刻鸣哨。”
“要是没人来呢？”
“那就等。他们既然敢留标记，就不会只来一次。”
天黑后风又起来了。雪斋坐在帐篷里，手里握着那枚弹丸。火盆里的火光映在他脸上，左眉的疤痕显得更深。他没脱衣服，也没躺下。外面的守卫走动声清晰可闻。
半夜时分，他忽然听见林子里有动静。不是风，也不是动物。是有人踩断枯枝的声音。他慢慢站起身，拿起刀，掀开帐篷一角往外看。
树林漆黑一片。守卫已经发现了异常，正朝声音方向移动。雪斋握紧刀柄，没有出去。他知道，真正的试探，往往发生在你以为安全的时候。
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地图，四个红点像四颗钉子，钉在边境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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