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起,雪斋已坐在案前。他面前摊着一张边境布防图,墨迹未干。昨夜他没合眼,一笔一笔将各哨口、粮道、伏兵点重新标注。地图右下角压着一方红布包,正是那枚“乡影”印信。
他将布包打开,铜印静静躺在纸上。“小野寺家足轻大将”,八个字刻得深而稳。他又看了一会儿,合上布包,用细绳捆好,系在腰间。
天刚亮,亲兵队长候在门外。雪斋召他进来,递出三道手令。
“我七日内若未归,按《守土策》第三条行事。”
“百姓工分照发,一文不得少。”
“城门夜不开,除非持我腰牌。”
亲兵接过令纸,低头应是。他知道这不只是交代,是托底。大人此去米泽,不是求援,是赌命。
雪斋只带两名随从出发。三人骑马出城时,渠边民夫正扛石上坡。有人抬头看见,放下肩上石头,朝城楼方向喊了一句。声音不大,但越来越多的人停下活计,挥手致意。
雪斋没有回头。他知道他们在看什么——不是看他,是看那枚印信。那是他们修渠、垦田、流血换来的信任。
山路颠簸,三日行程赶了两日半。入米泽城时,天色尚早。守门武士见其装束普通,只带两人,拦住盘问。
雪斋不语,从怀中取出一封信函,又拿出一份副本,连同“乡影”印信的拓片一起递上。
“呈伊达主公,小野寺义道亲笔书信,事关南部军动向。”
武士验过印纹,脸色微变,立刻让开通道,并派人飞报厅内。
政宗正在议事厅翻阅军报。听闻来者身份,他抬眼:“宫本雪斋?那个守北川、治水道、用竹枪练民兵的足轻大将?”
“正是。”
政宗冷笑一声:“小野寺家主不来,派个武官?莫非以为我伊达好欺?”
话虽冷,他还是下令接见。
雪斋步入厅堂,未跪,未拜,只抱拳行礼。他将原信呈上,开口第一句便是:“我不是来求援的。”
政宗挑眉。
“我是来谈共存的。”
他从袖中取出地图,铺在案上。手指沿桧山城一路划下,停在南陆三郡。
“南部晴政已在桧山囤铁炮三千,匠人五百。他打的不是小野寺,是整个奥州。今日我守之地,明日便是米泽前线。”
政宗盯着地图,眼神渐沉。
“你凭什么让我信?”
“凭这个。”雪斋解开腰间布包,将“乡影”印信放在案上,“主君把印交给我,不是给一个将军,是给一条活路。我也把它带来,不是乞怜,是证明——我们愿意拼到底。”
厅内寂静。
良久,政宗伸手拿起印信,翻看背面“乡影”二字。他忽然笑了。
“好个宫本雪斋。不卑不亢,有胆有谋。你说南部要打米泽,可有证据?”
“有三。”
雪斋取出记录:
“其一,我俘获南部细作,供出‘北进计划’,目标为五年内吞并陆奥六郡;
其二,我查其商队账册,近三个月购入大量火药、铁锭,远超民用所需;
其三,我派探子潜入桧山外围,发现新筑炮台七座,皆对准北方要道。”
政宗听完,站起身,在厅中踱步。忽然转身,猛拍案上酒盏!
“当!”
杯震起寸高。
“南部狼子野心,联合方是活路!”
声音如雷,震动梁木。
但他目光仍盯着雪斋:“你敢立誓吗?若战起,绝不退缩?”
雪斋没说话。他缓缓起身,抽出腰间“雪月”刀。
刀光一闪,映出两人面容。
他左手握刀,刀锋横于胸前,右手抚过刀脊,沉声道:
“此战,我要让南部军血染奥州。”
刀身静止,寒光凛冽。倒影中,政宗独眼闪动,似有火燃。
片刻,政宗点头。
“好。我伊达政宗,愿与小野寺家暂结同盟。若南部南下,我出骑兵两千,助你守线。”
雪斋收刀入鞘,抱拳:“一言为定。”
政宗坐下,端起酒杯:“来,共饮一杯,以证盟约。”
雪斋却不动。
“我不饮酒。”
“为何?”
“上次喝酒,是在主君宴上。酒中有毒。我活下来了,但从那以后,滴酒不沾。”
政宗愣住,随即大笑:“有趣!你不信人,却敢孤身来此?”
“我信的是事,不是人。”雪斋说,“南部若破我境,你也难保。这是事实,不需要信任。”
政宗笑容渐收,眼中多了几分敬意。
“你走吧。我会准备兵马,等你消息。”
雪斋收起印信,转身离去。
走出厅门时,风卷起斗篷。他脚步未停,直奔城外。
两名随从已备好马匹。三人翻身上马,沿山路返程。
身后米泽城门缓缓关闭。远处山峦叠嶂,雾气未散。
雪斋握紧缰绳,目光锁定北方。
他的左手始终按在腰间印信上。
马蹄踏过碎石,发出清脆声响。
翻过第一个山口时,天空飘下细雨。
雨水顺着盔甲滑落,滴在护心镜上。
镜面映出灰暗云层。
雪斋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勒马稍停。
他对随从说:“加快速度,今晚必须赶回。”
话音未落,前方山路拐角处,一道黑影闪过。
雪斋立刻抬手示意停下。
他盯着那处岩石,右手慢慢移向刀柄。
风突然停了。
雨还在下。
一滴雨水顺着刀鞘滑落,砸在泥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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