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还在烧,铁胚通红。雪斋站在锻炉前,手里铁钳夹着刚出模的刀胚,迎着晨光看纹理。没有杂质,走向均匀。他点头:“按这个配比,全炉照烧。”
刀匠们立刻动手。风箱拉开,炭火加高,熔炉温度升上去。三班轮作开始,每班一名老刀匠盯着火候,两名新军拿着竹笔在纸上记时间、记颜色变化。雪斋把《锻冶要录》残卷交给文书官,命他誊抄关键段落,贴在坊子四面墙上。
“加钢一钱,硬木为芯,缠绳七匝,淬火三浸。”
一行字写得端正,挂在正对炉口的位置。
学徒们念着口诀打铁,节奏慢慢稳下来。之前有人赶工,铁胚过热,现在有了标准,没人敢乱来。第一批五百把刀胚陆续入炉,铁水倒模的声音响了一上午。
中午时分,第一组开刃长刀出炉。五十把整整齐齐排在木架上,刀身泛青,刃口反光。雪斋走过去,一把一把拿起来看,弹刃听音,没说话。
新军围在门口,伸头张望。有人小声问:“成了吗?”
旁边人摇头:“不知道,主将还没开口。”
雪斋抽出其中一把,走到校场边的试具桩前。桩上绑着三层叠铁甲,是缴获的南部军重甲,厚实沉重。他站定,双脚分开,双手握刀。
挥刀下劈。
刀锋切入甲片三寸深,停住。拔出再看,刃口无损,刀面干净。他转过身,把刀举起来。
“这把合格。”
人群安静了一瞬,接着爆发出喊声。新军拍手叫好,有人跳起来大吼:“我们的刀能破重甲!”
雪斋没笑。他走回架子前,又抽一把,再试一次。还是合格。第三把、第四把……连续抽了五把,全部通过。
他这才开口:“从今天起,锻冶坊日产百刀,三日完成五百把。每十把抽检一把,不合格就整批回炉。”
刀匠低头应是。没人再抱怨炭不够、人太累。他们知道主将说到做到。
下午太阳偏西,第二批刀完成开刃。雪斋下令在校场集中所有新军,当众演示试斩。五百把刀摆在长桌上,寒光一片。
他随机抽出一把,走向另一根木桩。这次桩上挂的是双层锁子甲加一块熟铁板,模拟战场上最硬的防护。
一刀劈下,铁板裂开,刀刃嵌进去半寸。拔出来后,刀身无弯,刃口无卷。
“此刀非饰物。”雪斋高声说,“乃性命所托。明日起,每人领一把,练刀如练命。”
新军齐声应诺,声音震天。有人眼眶发红,有人攥紧拳头。他们终于有了能信得过的武器。
雪斋把刀插回鞘,放回桌面。转身时,眼角扫到锻冶坊角落有个陌生面孔——一个年轻刀匠,穿着越后的粗布衣,正低头收拾工具,但目光一直往《锻冶要录》张贴处瞟。
雪斋不动声色。
他回到坊内,当众宣布:“三日后,首批五百刀全数交付新军。优先配发刀盾手与铁炮队护刀。”
说完,他走到案台前,提笔写下一份《换装次序表》,写完就搁在桌角,没收起来。纸上写着:
“骑兵队延后十日领刀。”
那名年轻刀匠抬头看了一眼,又迅速低头干活。
雪斋看在眼里,没说话。等众人散去,他悄悄叫来千代。
“那个新来的,查底细。”
“是。”
“不准惊动他。让他看到这份表,让他有机会传出去。”
千代点头,身影一闪,消失在坊后小巷。
雪斋站在院中,看着最后一组刀胚被夹进炉膛。火星从烟囱飞出,落在他肩上,烫了个小洞。他没拍掉。
衣服上的灰越来越厚,左眉骨的疤在夕阳下显出暗色。他手按在“雪月”刀柄上,指节微微发白。
锻炉里的铁块已经通红。刀匠下令加大风箱,火焰轰地一声冲天而起。
新军列队离开校场,脚步整齐。有人低声说:“以后我的刀,必须这样。”
旁边人接话:“不只是刀。每件事,都得这样。”
雪斋听见了,没回头。
他盯着炉口,等着下一组刀胚出炉。五百把刀只是开始,后面还有两千把等着造。南部军在集结,时间不多。
但他不能急。错一次,死的就是几百人。
粮车又到了一批,民夫在门口卸货。送饭的妇人端着热粥进来,看见主将在炉前站着,不敢打扰。
她把粥放在石案上,悄悄退开。
风箱呼呼地响,铁锤再次举起。
第一块新胚夹了出来。雪斋上前一步,伸手试温。温度刚好。
他点头:“可以浇模。”
刀匠立刻下令倒铁水。模具震动,蒸汽升起。
雪斋站在旁边,一动不动。他的影子投在地上,像一块石头。
坊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匹快马停在门口,骑手翻身下马,手里拿着一封密信。
守门的新军拦住他:“主将在锻冶坊,不见客。”
骑手压低声音:“是北川口哨站的情报,关于银矿坑道的。”
新军犹豫了一下,进去通报。
雪斋听完汇报,接过信,只看了一眼就塞进怀里。他没拆,也没说要回信。
他转身对刀匠说:“今晚加一炉。”
刀匠愣住:“可是炭……”
“用我私库的炭。”雪斋说,“明天我要看到六百把刀。”
刀匠低头:“是。”
雪斋走向门口,脚步没停。他经过那名骑手身边时,低声说了一句:“告诉北川口,盯住西三里那段塌方处。”
骑手一怔,连忙答应。
雪斋没再说话,走回锻炉前,盯着火焰。他的手又按在“雪月”刀柄上,拇指轻轻摩挲护手边缘。
火星溅到他脸上,他没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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