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亦恒的话音落下,临时医棚前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药医阁众人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白忆??更是气得手指微微发抖,若非贾念潼在一旁悄悄拉住她的衣袖,她几乎要当场发作。这简直是将“无能”二字直接甩在了药医阁所有人的脸上!
轩辕明熙眉头紧锁,他看向那位始终低着头的“妙手先生”李慕言,又看了看一脸“我也是为了百姓着想”的欧阳亦恒,心中疑虑更深。司农寺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穆歌面色沉静,目光在欧阳亦恒和李慕言之间流转,并未立刻表态。他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东城千念。
东城千念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粉色的瞳孔,如同最冰冷的扫描仪,缓缓从李慕言身上掠过。李慕言似乎感受到了这股非同寻常的注视,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头垂得更低。
“哦?妙手先生?”东城千念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依旧有种迫人的威势,“恰好看过井水样本,又恰好在此时赶到,还恰好处方解药?欧阳大人,还真是……思虑周全,未雨绸缪啊。”
欧阳亦恒被这意有所指的话说得心头一慌,连忙干笑道:“东城公子说笑了,下官也是心系灾民,侥幸,纯属侥幸罢了。”他急于促成此事,转向穆歌,“穆公子,您看……村民们痛苦不堪,多耽搁一刻便多受一分罪,不如就让李先生先试试?”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穆歌身上。
穆歌沉吟片刻,忽然笑了笑:“欧阳大人一片苦心,本公子自然明白。既然李先生有如此把握,那便试试吧。”他话锋一转,“不过,用药非同小可,尤其还是祖传秘方。为稳妥起见,可否请李先生先将解药药方写出,由白医师和贾医师共同参详一番?若确无问题,再给村民服用不迟。毕竟,药医阁的同僚们连日辛苦,也该让他们学习学习李先生的高明手段。”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欧阳亦恒面子,又合情合理地将主动权抓了回来,更是将“妙手先生”架在了火上。
欧阳亦恒脸色微变,刚想找借口推脱,那李慕言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猛地抬头,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又迅速低下头,支支吾吾道:“这……这……祖传秘方,乃是不传之秘,家祖有训,绝不能外泄……还、还请大人见谅……”
他这一抬头,虽然时间极短,却让一直紧盯着他的轩辕明熙捕捉到了关键——此人眼神闪烁,面色虚浮,根本不像是什么悬壶济世的隐士高人,倒更像是个心怀鬼胎的市井之徒!
轩辕明熙立刻上前一步,厉声道:“既是不传之秘,那我等也不敢强求。只是,先生可否告知,村民所中究竟是何奇毒?毒性如何?发作机理又是怎样?这些总不至于也是秘传吧?若连这些基本信息都无法提供,让我等如何敢放心让村民服用你的药?”
李慕言被问得哑口无言,额头冷汗涔涔,下意识地看向欧阳亦恒求助。
欧阳亦恒心中暗骂废物,正欲强行圆场,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
“或许,我可以替这位‘妙手先生’回答。”
众人望去,只见贾念潼不知何时走到了那口被怀疑投毒的老井旁,手中拿着一个小瓷瓶和几片试纸。他年纪虽小,此刻却显得异常镇定。
“下官方才再次查验井水,发现水中除了之前察觉的异样,还残留有极微量的‘幽影花’花粉。此花罕见,其花粉无色无味,银针亦无法测出,但若与井底某种常见的矿物质结合,便会产生令人高热、剧痒的毒性。”贾念潼举起手中的试纸,上面呈现出一种极淡的紫色反应,“而解药,其实并不复杂,只需以清风草为主药,辅以……”
他说出了一连串常见的药材名。
“而这些药材,恰好是治疗地震后常见腹泻之症的备用药!”贾念潼目光锐利地看向李慕言,“先生所谓的‘祖传秘方’,莫非就是这张治疗腹泻的方子?只是恰好‘误打误撞’,能解此毒?”
谎言被当场拆穿!李慕言吓得面无人色,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连连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是……是欧阳大人!是他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让我假装高人,还说……还说只要我拿出‘解药’,坐实药医阁无能的名声,事后还有重谢!那毒……那毒也是他让我下的!就在三天前的夜里!小的只是一时贪财,饶命啊!”
全场哗然!
欧阳亦恒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指着李慕言怒吼:“你!你血口喷人!本官根本不认识你!”
然而,此刻他的辩驳显得如此苍白无力。轩辕明熙立刻下令:“来人!将欧阳亦恒与此人一并拿下,严加看管!待本官详查后,再行禀报陛下!”
侍卫上前,不顾欧阳亦恒的挣扎叫骂,将他与瘫软的李慕言一同押了下去。
真相大白,原来这场突如其来的“怪病”,竟是司农寺主官为争功陷害同僚而自编自导的毒计!众人心中皆是一片冰寒。
穆歌看向东城千念,低声道:“看来,这翠谷村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不仅仅有梅尧臣放出的魔兽,还有这等官场倾轧的龌龊手段。
东城千念微微颔首,粉色的瞳孔中寒光一闪。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目光扫过周围,看到了正躲在白岳轼身后,似乎被刚才变故吓到的月离,以及……不知何时蹲在不远处墙头上、正悠闲舔着爪子的白色小猫七七。
东城千念不动声色地朝七七勾了勾手指。
小白猫立刻轻盈地跳下墙头,三两步窜到东城千念脚边,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裤腿,然后三两下爬上了他的肩膀——尽管他此刻有伤在身,动作却依旧轻柔。
东城千念侧过头,用极低的声音,以魔族特有的方式与七七交流了几句。
片刻后,他微微蹙眉,看了穆歌一眼,摇了摇头,低语道:“七七说,近日并无可疑之人接近他,他也未曾离开过村子,或是与外界有特殊联络。只是……”东城千念顿了顿,“七七感觉到,他似乎经常独自一人望着某个方向出神,身上有种很淡的……悲伤和恐惧。”
穆歌闻言,若有所思地看向月离。此刻,白岳轼正低声安慰着似乎受惊的月离,眼神里的关切和温柔几乎要溢出来。他轻轻拍了拍月离的肩膀,递给他一碗水,动作笨拙却真诚。
月离抬起头,看着白岳轼,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那双总是带着怯懦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融化。他接过水碗,小声说了句:“谢谢白公子。”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种难以言喻的微妙和暖意。
穆歌收回目光,心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但看着白岳轼那副情愫暗生的模样,暂时将话压回了心底。或许,月离的异常,并非源于恶意,而是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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