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回笼的瞬间，温景然首先感受到的依旧是痛，但比起前一次的撕心裂肺，此刻的痛感似乎收敛了些，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钝痛，如同附骨之疽，提醒着他这具身体的糟糕状况。
他缓缓睁开眼，山洞里的光线似乎比之前亮了些，想来已是近午。洞口的天光斜斜地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块光斑，空气中的霉腐味依旧浓重，只是他似乎稍稍适应了些。
刚一动弹，背部的伤口便传来一阵尖锐的疼，他倒抽一口冷气，不敢再轻易动弹。
就在这时，那个清甜却毫无感情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女神培养系统加载中……5%……】
温景然的身体瞬间绷紧。
这“妖邪”竟然还在！
他咬牙，强压下心中的厌恶与警惕。上一次他试图用家训驱邪无果，想来这东西并非普通精怪。他仔细回想了一下，这声音自出现起，除了报那个莫名其妙的“加载中”，便再无其他动静，既没有伤害他，也没有提出什么诡异的要求。
难道是……亡者的怨念？
这山洞看起来像是乱葬岗，有亡魂滞留似乎也说得过去。可哪有怨念会发出这般……清甜的声音？还说着些他完全听不懂的话？“系统”？“加载”？这都是些什么意思？
他想不明白，只觉得这一切都透着一股邪门。
【加载中……5%……】
那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像是卡壳的木偶。
温景然皱紧眉头，不再理会。当务之急，不是探究这“妖邪”的来历，而是弄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以及……如何活下去。
他能感觉到，这具身体非常虚弱，不仅有外伤，似乎还有些内伤，呼吸时胸口隐隐作痛。若不尽快处理伤口，补充体力，恐怕真的要交代在这个不知名的山洞里了。
他再次尝试着活动身体，这一次动作更加缓慢轻柔。他侧过身，小心翼翼地撑起上半身，背部的疼痛让他额头瞬间沁出了一层冷汗。他喘了几口气，待痛感稍缓，便开始打量这个山洞。
山洞不大，约莫只有半间屋子大小，除了地上散落的纸钱、白骨，似乎再无其他东西。他的目光扫过角落，忽然顿住了。
在山洞最里面的角落，靠近岩壁的地方，放着一堆东西。
那似乎是……衣物？
温景然有些疑惑，挣扎着想要挪过去看看。他用手臂撑着地面，一点点地挪动身体，每动一下，都像是在受刑。短短几步的距离，他却挪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等终于靠近那堆衣物时，已经是满头大汗，浑身脱力。
他靠在岩壁上，喘息了片刻，才低头看向那堆东西。
那确实是一套衣物，叠得整整齐齐，看起来很干净，与这肮脏的山洞格格不入。
温景然伸出颤抖的手，将上面的一件衣服拿了起来。
那衣服是纯白色的，布料很轻薄，摸起来滑滑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不像是棉，也不像是麻，更不是丝绸。款式更是怪异至极，没有袖子，领口是圆的，只到肩膀下面一点，衣摆也很短，大概只到腰部。
这……这算什么衣服？简直就像是……肚兜？可肚兜也没有这么短，这么……暴露啊！
温景然的脸颊腾地一下就红了。他虽不是什么古板之人，却也深知男女有别，衣裳蔽体是基本的礼仪。这样一件“衣服”，穿在身上，岂不是要将半个胳膊和腰身都露出来？成何体统！
他连忙将这件白色的怪衣服扔回角落，像是碰到了什么烫手的东西。
接着，他又拿起了下面的那件。
这件是裤子，颜色是深蓝色的，布料相对厚实一些，同样是从未见过的材质。款式依旧怪异，裤腿很窄，紧紧地裹着裤型，长度只到膝盖上面一点。
“这……”温景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裤子比刚才那件上衣还要离谱，长度只到膝盖，那岂不是连大腿都要露出来？别说女子了，就算是男子，也绝不会穿这样不成体统的裤子！
这是谁放在这里的？难道是那个掳走这具身体的恶人留下的？可为何要留下这样一套怪异的衣物？
他将裤子也扔了回去，脸上满是抗拒。就算他如今身处绝境，也绝不能穿这样不知廉耻的衣服！他宁愿继续穿着身上这件破烂不堪的旧衣。
他定了定神，不再看那堆怪异的衣物，开始检查自己的伤口。
他先看了看手臂，上面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已经结痂了，应该只是皮外伤，不打紧。然后是腹部，他小心翼翼地掀开破烂的衣料，看到腹部有一块明显的淤青，周围还有些红肿，触碰之下，传来一阵钝痛，像是被什么重物击打所致。
最严重的还是背部。他看不到自己的背部，只能凭借感觉判断，那里的伤口似乎很深，一动就痛，而且之前似乎还在渗血。
没有伤药，没有干净的布条，甚至连水都只有洞壁凹陷处那一点点浑浊的雨水。
温景然的心沉了下去。这样的条件，别说养好伤了，能不能撑过今晚都难说。
他抬起头，望向洞口。外面是什么地方？是城镇，还是荒野？那个掳走这具身体的恶人会不会回来？还有那所谓的“警察”，又是敌是友？
无数的问题盘旋在他脑海中，让他感到一阵无力。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落到如此境地。从云端跌落泥潭，甚至连自己的身体都变成了别人的。
【加载中……5%……】
脑海中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像是在嘲笑他的狼狈。
温景然的耐心终于到了极限。他本就心烦意乱，这“妖邪”还在一旁喋喋不休，实在是让他忍无可忍。
“住口！”他低吼一声，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几分怒火，“不管你是什么东西，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加载中……5%……】
回应他的，依旧是那句冰冷的机械音。
温景然怒极反笑。他环顾四周，看到地上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他心中一动，或许这“妖邪”是依附在这山洞的某个地方？或者，用阳刚之物（虽然他现在这具身体是女子，但灵魂终究是男子）或许能将其驱赶？
他捡起那块石头，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身，朝着山洞中央的虚空狠狠砸了过去，同时口中大喝：“妖邪休走！吃我一击！”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下虽然没什么力道，但至少能有些威慑作用。
然而，那石头并没有如他所愿地“击中”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而是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然后……精准地落在了他自己的脚背上。
“嗷——！”
一声短促而凄厉的痛呼从他口中发出。那疼痛来得又快又猛，像是有根针狠狠扎进了骨头里。他疼得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抱住脚，单脚跳了两下，结果因为身体虚弱，又没站稳，“噗通”一声摔倒在地。
这一摔，牵扯到了背部的伤口，剧痛瞬间席卷全身，让他眼前发黑，差点又晕过去。
他趴在地上，疼得龇牙咧嘴，眼泪都快出来了。脚背上红了一大片，火辣辣地疼，背部的伤口也像是被重新撕开，痛得他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该死……”他低声咒骂了一句，既是骂那该死的石头，也是骂自己这愚蠢的举动，更是骂这倒霉的处境。
堂堂温家二郎，竟然会被自己扔出去的石头砸到脚，还摔得如此狼狈。若是让大哥看到了，怕是要笑掉大牙。
想到大哥，想到温家，他的心又沉了下去。灭族的惨状再次浮现在眼前，与此刻的疼痛和屈辱交织在一起，让他喉咙发紧，眼眶发热。
活下去……
他必须活下去。
不管这具身体是谁的，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不管那“妖邪”是什么东西，他都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查明温家灭族的真相，才有机会报仇雪恨。
这个念头如同星火，在他心中点燃，驱散了一些绝望和迷茫。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再次靠回岩壁上。脚背上的疼痛还在持续，但他已经顾不上了。他看向洞口，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他需要离开这里，找到能让他活下去的东西——水，食物，伤药。
至于那套怪异的衣物……他瞥了一眼角落，眉头又皱了起来。身上这件衣服已经破烂不堪，而且沾满了血迹和污渍，实在是不适宜再穿。若是真的要离开山洞，或许……或许可以暂时委屈一下？
这个想法让他脸颊又有些发烫，但理智告诉他，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别扭，决定等恢复一些力气后，就换上那套衣服。
【加载中……5%……】
脑海中的声音还在不知疲倦地重复着。
这一次，温景然没有再理会。他闭上眼，开始调整呼吸，试图积攒一些力气。他知道，接下来的路，会更加艰难。
山洞外的天光渐渐变得柔和，夕阳的余晖透过洞口洒进来，给冰冷的山洞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地上的白骨在夕阳下拉出长长的影子，显得有些诡异。
温景然靠在岩壁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中的茫然已经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坚韧。
他不知道，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个怎样光怪陆离的世界。而那个他视为“妖邪”的系统，又将在他未来的命运中，扮演怎样的角色。
他只知道，从这一刻起，他要以这具陌生的少女之躯，在这个未知的世界里，挣扎求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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