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温景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珍珠奶茶的甜味仿佛还残留在舌尖，陆星辞低头咬住她递过去的吸管时的画面，在黑暗中一遍遍重演。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似乎还能感觉到那一刻滚烫的温度。
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秋雨敲打着玻璃窗，声音细密而绵长，像是谁在低声絮语。温景然拥着被子，听着雨声，思绪飘得很远。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三个多月了。从乱葬岗上醒来时的惊恐无助，到现在能坐在教室里考试、能和朋友一起喝奶茶、能......能因为一个人的靠近而心跳加速，这中间的变化，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想起今天月考成绩单上的分数，想起陆星辞递来的那张画着笑脸的纸条，想起画室里他覆在她手背上的温度，想起公交车上他轻声说“你先挂吧”时温柔的叹息。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
可身体却莫名有些发沉。
也许是白天太兴奋了，也许是晚上那杯奶茶太甜腻，又也许是回来时淋了点雨——林晓雨拉着她跑过最后一段路，细密的雨丝还是打湿了她的发梢和肩膀。
温景然没太在意。在温家时，她身体底子很好，习武练箭，鲜少生病。即使偶尔感染风寒，一碗姜汤下去，发发汗也就好了。
她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入睡。明天还要上学，陆星辞说好了要教她画光影......
意识渐渐模糊，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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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温景然是被冷醒的。
明明盖着被子，却觉得浑身发冷，像是躺在冰窖里。她蜷缩起身子，牙齿轻轻打颤，想要扯过更多的被褥，却发现手脚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更难受的是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敲过，钝痛一阵阵袭来。喉咙也干得发疼，吞咽时像有砂纸在摩擦。
她挣扎着想要起身倒水，可刚撑起上半身，就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重重跌回枕头上。
“好冷......”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沙哑得连自己都认不出。
身体越来越热，可骨子里却透着寒意。两种矛盾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她难受得想哭。她想起小时候生病，母亲总会坐在床边，用手轻轻抚过她的额头，哼着柔和的摇篮曲。
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黑暗，和身体里肆虐的、陌生的痛苦。
温景然咬着下唇，把自己蜷得更紧。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孤独——在这个陌生的时代，连生病都显得如此无助。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病。在古代，发热可能是风寒，可能是温病，也可能是更严重的疫症。但在这里，在这个有“医院”、有“药片”的世界，她对疾病的认知几乎为零。
恐惧慢慢爬上来，和身体的痛苦混在一起。
要是好不起来了怎么办？
要是......要是就这样死了，是不是又要回到那个冰冷的乱葬岗？
不，她不想回去。她喜欢现在的生活，喜欢奶奶做的饭菜，喜欢林晓雨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喜欢陆星辞教她画画时专注的侧脸......
她不能死。
这个念头让她生出一点力气。温景然摸索着找到枕边的手机——这是陆星辞淘汰下来的旧手机，他教了她很久才学会基本操作。
屏幕亮起的光刺得她眼睛发疼。她眯着眼，找到通讯录里唯一的号码，手指颤抖着按了下去。
等待接通的“嘟嘟”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一声，两声，三声......
就在温景然快要放弃时，电话接通了。
“......喂？”陆星辞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有些沙哑，却依然清晰。
温景然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她努力吸了口气，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难......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不到一秒。
“等着。”陆星辞的声音瞬间清醒，“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了。
温景然握着手机，屏幕的光渐渐暗下去。她把自己缩进被子里，听着窗外渐渐大起来的雨声，心里那点恐惧奇迹般地消散了一些。
他说，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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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辞几乎是冲进温景然房间的。
他甚至没来得及换掉睡衣，只在外面胡乱套了件外套，头发被雨淋得半湿，几缕贴在额前。推开门时，他呼吸急促，胸口微微起伏，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灰蒙蒙的天光。借着这点光，陆星辞看到床上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他快步走过去，在床边蹲下。
“苏清沅？”他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紧张。
温景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他，眼眶一下子红了：“......冷......”
陆星辞伸出手，用手背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头。
烫得吓人。
他眉头瞬间蹙紧，收回手，又俯身，用自己的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这个动作太过亲密，如果是平时，温景然一定会红着脸躲开，可此刻，她只是半睁着眼，感受着那一点清凉的触感。
陆星辞的额头微凉，和她滚烫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两人靠得极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被雨水浸染过的清新气息，能感受到他平稳的呼吸扫过她的脸颊。
“发烧了。”陆星辞直起身，声音低沉，“量过体温吗？”
温景然摇摇头，意识又开始模糊。
陆星辞转身出了房间，很快又回来，手里拿着电子体温计和一杯温水。他动作轻柔地扶起温景然，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将体温计放在她耳边。
“滴”的一声轻响。
38.7c。
陆星辞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他放下体温计，将水杯递到温景然唇边：“先喝点水。”
温景然就着他的手，小口小口地喝水。温水滑过干痛的喉咙，带来些许舒缓。她喝得很慢，陆星辞也不催，只是稳稳地端着杯子，另一只手虚虚地环着她的肩膀，防止她倒下去。
水珠顺着她的嘴角滑落，陆星辞极其自然地用拇指指腹轻轻拭去。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易碎的瓷器，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温景然微微一颤。
【系统提示：检测到宿主体温异常，触发“异常状态警报”。发布“基础健康管理”任务：1.补充水分（进行中）；2.物理降温；3.服用指定药物。任务奖励：初级免疫力提升。】
虚拟光屏在眼前亮起，温景然眨了眨眼，意识清醒了些。系统......对了，她还有系统。
“系统......”她无意识地呢喃。
陆星辞以为她在说胡话，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我在。别怕，只是发烧，吃了药就好了。”
他将她重新放回床上，盖好被子，然后起身：“我去拿退烧药和毛巾，你乖乖躺着别动。”
温景然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眶又热了。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有个人对她说“别怕，我在”。
这种感觉，比任何系统奖励都更让她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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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星辞很快回来了，手里端着温水、药片，还有一盆凉水和毛巾。
他将药片递给温景然，看着她乖乖吞下，然后拧干毛巾，叠成长方形，轻轻敷在她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让温景然舒服地叹了口气。
“闭眼休息。”陆星辞坐在床边，声音温和，“我在这儿守着。”
温景然听话地闭上眼睛。药效还没上来，身体依旧难受，可心里却前所未有地踏实。她能听到陆星辞起身、走动、换水的声音，能感觉到他偶尔探过来试温的手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让人安心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退烧药开始起作用。身体的燥热渐渐退去，困意如潮水般涌来。
在半梦半醒间，温景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温暖而干燥，掌心有薄薄的茧——是长期握笔留下的。他握得不紧，只是虚虚地包裹着她的手，像是怕弄疼她，又像是想给她一点支撑。
温景然没有睁眼，只是微微回握了一下。
然后，她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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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声渐歇，天色由深灰转为浅灰，晨光即将破晓。
陆星辞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保持着握住她手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看着温景然沉睡的侧脸。因为发烧，她的脸颊还泛着不正常的红，睫毛湿漉漉的，不知是汗还是泪。平日里总是绷得笔直的脊背，此刻柔软地陷在被褥里，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乖巧。
陆星辞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了一下。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浑身是伤，眼神警惕，像只受惊的小兽。想起她学用手机时笨拙的样子，想起她在数学课上蹙眉苦思的样子，想起她在画室里被他握住手时瞬间爆红的脸颊。
也想起今天下午，她递过吸管让他尝珍珠奶茶时，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待的样子。
这个从乱葬岗走出来的少女，正在一点点褪去最初的惶恐和疏离，一点点融入这个世界，一点点......走进他的心里。
而他，早已在她不知不觉间，将她护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陆星辞轻轻叹了口气，用另一只手理了理她额前被汗浸湿的发丝。
“快点好起来。”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明天......还想教你画光影呢。”
床上的人似乎听到了，在睡梦中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回应。
陆星辞的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
天光渐亮，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而有些情感，也在这一夜的守护中，悄然生根，静待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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