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结束得比想象中更快。
在司徒缺这位隐藏高手的雷霆爆发,与赵高那不计后果的疯狂骚扰之下,本就因首领被杀而军心动摇的黑衣人,彻底崩溃了。
他们不再恋战,扔下数十具尸体,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地逃回了密林之中,很快便消失不见。
山谷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只是这一次,死寂之中,多了一股浓得化不开的、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司徒缺拄着剑,半跪在尸山血海之中,剧烈地喘息着。
他的身上,也添了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正顺着他的衣角,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他看着满地的尸体,看着那些为了保护货物而战死的秦国锐士,眼中闪过一丝悲恸。
但当他的目光,转向那辆完好无损的马车时,那丝悲恸,又化作了庆幸与后怕。
赵高,则像一头刚刚饱餐了一顿的鬣狗,浑身是血地从一具尸体后爬了出来。
他身上的血,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
他的一只耳朵,被对方的剑锋削去了一半,鲜血淋漓。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痛。
他的脸上,挂着一种极度亢奋的、病态的潮红。
他的眼睛,亮得吓人,死死地盯着不远处,那个手持短剑、静静站立的身影——他的主人。
他在用眼神,无声地邀功。
——主人,你看,我没有让你失望。
我是一把合格的、锋利的爪牙。
而政,则缓缓地,从那具被她一击毙命的黑衣头领的尸体旁,走了过来。
她的脸上,依旧沾着血迹,那双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结了冰的湖水。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那些惨死的秦国锐士,扫过气喘吁吁的司徒缺,扫过一脸狂热的赵高。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手上。
那只握着剑的、小小的手。
手上,也沾满了温热的、黏稠的血液。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再是那个仅仅在书本上学习杀伐之道的公子。
她是一个真正的、手上沾过血的屠夫。
这道鸿沟,一旦跨过,就再也无法回头。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司徒缺。
“他们是什么人?”
她问道,声音,依旧是那种与年龄不符的、冰冷的平静。
司徒缺喘了口气,挣扎着站起身,恭敬地回答:“回公子,看他们的身手和装备,不像是普通的盗匪。倒像是……某个大人物豢养的私兵。”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那具黑衣头领的尸体旁,蹲下身,开始仔细地检查。
政没有再问。
她知道,司徒缺所说的大人物,无非就是那几个。
可能是心有不甘的赵国宗室。
也可能是,秦国国内,不希望看到她父亲子楚顺利继承王位的、他的那些兄弟们。
甚至……
一个更阴暗、更冷酷的念头,在政的心中一闪而过。
甚至,可能是吕不韦,自己导演的一出,用来测试她、并且彻底清除掉那些保护她的、知道太多秘密的秦国锐士的……苦肉计。
这个念头,让她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寒意。
但她的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就在这时,车厢里,传来了一声压抑的、惊恐的尖叫。
是赵姬。
她终于从极度的恐惧中,稍微回过神来,掀开车帘,看到了外面这如同地狱般的惨状。
当她的目光,落到那个浑身是血、脸上还带着一抹诡异笑容的女儿身上时,她的瞳孔,猛地收缩。
“政……政儿……”
她的声音,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你的脸……你的手……”
政缓缓地转过身,看向自己的母亲。
她知道,最关键的表演,现在才要开始。
她不能让任何人,包括她最亲近的母亲,窥探到她那颗早已冷硬如铁的、属于成年屠夫的内心。
她必须,重新戴上那副,属于七岁孩子的、天真而脆弱的面具。
于是,在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政脸上那冰冷的、麻木的表情,如同冰雪般,迅速地消融了。
她看着自己手上、身上沾染的鲜血,仿佛是第一次看到一样。
她的眼睛,瞬间睁大了,那双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极致的、纯粹的……恐惧和茫然。
“血……血……”
她喃喃地低语着,声音里,充满了孩童第一次见到血腥场面时的那种巨大的、无法承受的冲击。
她手中的那柄精钢短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张大了嘴,似乎想要尖叫,但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只能发出“嗬……嗬……”的、意义不明的抽气声。
然后,她的双眼一翻,小小的身体,软软地,朝着地上倒了下去。
她吓晕了过去。
这一连串的反应,行云流水,天衣无缝。
它完美地,符合了一个七岁的、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的孩子,在亲手杀人、并且目睹了一场惨烈厮杀之后,所应该有的一切正常反应——
震惊,恐惧,精神冲击,以及最终的……
崩溃。
司徒缺看到这一幕,立刻大惊失色。
他顾不上检查尸体,一个箭步冲过来,将昏迷的政抱了起来。
“公子!公子!”
他焦急地呼喊着。
赵高也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他看着昏迷不醒的主人,脸上那病态的狂热,也瞬间被巨大的担忧和自责所取代。
——都怪我!
是我没用!
让主人,受到了如此大的惊吓!
只有赵姬,她冲下马车,看着被司徒缺抱在怀里、脸色惨白、双目紧闭的女儿,她的心中,除了母性的担忧之外,还升起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解释的、极其微弱的……怀疑。
因为,她离得最近。
她刚才,清楚地看到了。
在政昏倒的前一秒,她的那双眼睛里,闪过的,不是恐惧。
而是一种……她无法形容的、比深渊更冷、比刀锋更利的……东西。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很快,就被排山倒海而来的担忧和母爱所淹没。
她扑了过去,从司徒缺手中,抢过女儿小小的、冰冷的身体,紧紧地抱在怀里,放声大哭。
“我的儿啊……我的政儿……”
而躺在母亲那温暖而颤抖的怀抱里、闭着眼睛的政,她的嘴角,在无人察觉的角度,极其细微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冰冷的、充满了嘲讽的弧度。
她知道。
从今天起,她的人生,将拥有两副面具。
一副,是戴给吕不韦、戴给天下人看的,那个聪慧、果决,但依旧不失少年锐气的秦公子的面具。
另一副,则是戴给自己身边最亲近的人看的,这个会在血腥面前崩溃、会在杀戮之后恐惧的、脆弱的孩子的面具。
她将用这两副面具,将自己那颗最真实的、最冷酷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将不再让任何人,窥探到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她将成为一个,所有人都看不透的、最完美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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