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无火在梦中又一次化身为龙。
他翱翔于九天之上，俯瞰苍茫大地，龙翼展开便能遮蔽半个天空。云层在他爪下撕裂，雷霆在他呼吸间诞生。那种力量感令人沉醉，那种自由令人痴迷。
但梦境的色彩突然变得血红。
他看见自己一爪撕碎了墨蛇长老的喉咙，鲜血喷溅在金色鳞片上，温热而粘稠。快感。一种原始而野蛮的快感从骨髓深处涌出，让他想要更多——更多鲜血，更多杀戮，更多毁灭......
韦无火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了后背。他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的龙鳞印记正在微微发烫。
又做噩梦了？
白凤的声音从篝火对面传来。白衣剑客正在擦拭他的长剑，剑身在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不远处，鲛梦蜷缩在一块岩石旁浅眠，海蓝色的长发铺散如瀑。
三天了，每次闭眼都会梦见......韦无火声音嘶哑，捧起水囊猛灌了几口，梦见我享受杀戮的感觉。
白凤停下擦拭的动作，锐利的目光直视韦无火：龙族血脉会影响心智，尤其是刚获得力量的初期。他顿了顿，但你还能为此感到恐惧，说明人性仍在。
韦无火苦笑着看向自己的双手。这三天里，他时常感觉掌心发痒，仿佛随时会伸出利爪。更可怕的是，每当情绪激动时，他能感觉到那股狂暴的力量在血管中奔涌，呼唤着他放弃理智，彻底龙化。
我差点杀了所有人。韦无火低声说，包括你们。
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白凤平静的面容：但你最终控制住了。这就是人与野兽的区别。
远处传来夜枭的啼叫，韦无火突然警觉地抬头：有人接近。
白凤眉头一皱，显然没有感知到任何异常。但三息之后，远处的树丛果然传来轻微的沙沙声。白衣剑客惊讶地看了韦无火一眼，后者同样面露诧异——他的五感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听到百丈外树叶摩擦的声音。
玄阴教的搜捕队。白凤迅速起身，轻拍鲛梦的肩膀，三个方向合围，最近的距此不足半里。
鲛梦瞬间清醒，指尖凝聚出一颗水珠弹向空中。水珠炸开，化作细密水雾笼罩方圆数十丈，在月光下形成一片朦胧的屏障。
雾障能干扰普通追踪术，但瞒不过高手。她快速说道，海蓝色的眼睛在夜色中微微发亮，我们得立刻转移。
韦无火突然按住太阳穴，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他了一幅画面——西南方向的树林里，五个黑衣人正手持某种罗盘状法器，向他们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
西南方五人，带队的是个独眼，腰间挂着七个骷髅头。他脱口而出。
白凤和鲛梦同时露出震惊之色。白凤迅速做出决断：东北方向突围，那里是悬崖，但鲛梦能带我们下去。
等等。韦无火摇头，指向东南，那边只有两人把守，而且......他鼻翼微动，我闻到他们身上有伤药的味道，应该是之前战斗的伤员。
鲛梦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能闻到伤药？隔着这么远？
不止。韦无火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我能......感觉到他们的位置，就像脑子里有张地图。
白凤深深看了韦无火一眼：龙族天赋·灵觉感应。传说纯血真龙能感知方圆百里的一切动静。他果断改变计划，就按韦无火说的，东南突围。
三人迅速熄灭篝火，借着鲛梦制造的雾障掩护向东南方潜行。韦无火走在最前，每一步都精准地避开枯枝落叶，仿佛本能地知道哪里能落脚。更神奇的是，他总能提前数息指出前方巡逻者的位置，让小队有惊无险地穿过包围圈。
就在即将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时，韦无火突然浑身一僵——他感知到一个强大的气息正从高空迅速接近。
天上！他大喊一声，猛地推开身旁两人。
一道黑影如陨石般砸落在三人刚才站立的位置，地面被轰出一个丈许宽的大坑。烟尘散去，一个背生双翼的高大男子缓缓起身，铁青色的鳞片覆盖了半边脸庞。
铁翼尊者！白凤瞳孔骤缩，长剑瞬间出鞘，玄阴教四大护法之一！
铁翼尊者发出金属摩擦般的笑声：白家小子眼光不错。他的目光越过白凤，死死盯住韦无火，教主有令，活捉龙血小子，其余......格杀勿论！
最后三个字出口的瞬间，他背后的铁翼猛地展开，数十根翎羽如利箭般射向三人！
白凤剑走游龙，剑身上的白焰暴涨，将大多数铁羽斩落。但仍有几根突破防线，深深扎入他的肩膀和大腿。白衣剑客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鲜血很快染红了雪白的衣袍。
鲛梦双手结印，一道水幕拔地而起，暂时挡住了第二波铁羽攻击。但她的脸色迅速变得苍白——连续使用高阶水系法术已经接近她的极限。
韦无火感到一股热流从丹田涌向四肢百骸。愤怒。纯粹的愤怒点燃了龙血。他的指尖开始发痒，牙齿变得尖锐，视野边缘泛起淡淡的金色。
别冲动！白凤察觉到他的变化，厉声喝道，一旦完全龙化，你会失去理智！
铁翼尊者发出刺耳的大笑：让他变啊！我倒要看看一个半吊子龙人能有多大能耐！他双翼一振，腾空而起，然后俯冲而下，铁翼边缘闪烁着寒光，直取韦无火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韦无火做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动作——他非但不退，反而迎着铁翼尊者冲了上去！在两者即将相撞的瞬间，他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右手成爪，精准地扣住了尊者右翼的根部。
找死！铁翼尊者狞笑，左翼如刀般斩向韦无火脖颈。
韦无火眼中金光一闪，左手同样精准地抓住了另一只翅膀。然后——他狠狠地将两只铁翼向相反方向撕扯！
金属断裂的刺耳声响彻夜空。铁翼尊者发出凄厉的惨叫，他的翅膀竟然被硬生生撕裂了一半！暗红色的血液从伤口喷涌而出，洒在韦无火脸上，滚烫如岩浆。
那股熟悉的杀戮快感再次涌上心头。韦无火感到自己的指甲正在变长、变硬，成为真正的龙爪。背后的肩胛骨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龙翼即将破体而出！
韦无火！鲛梦的呼喊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看着我！记住你是谁！
她的声音中带着某种奇特的韵律，像是海浪拍打礁石的节奏。韦无火恍惚间看到一片无垠的蓝色海洋，清凉的海风拂过脸庞，带走了些许血腥与燥热。
就这一瞬的分神，铁翼尊者抓住机会，残存的铁翼猛地扇动，挣脱了韦无火的钳制。重伤的尊者不敢恋战，仓皇逃向夜空深处。
韦无火跪倒在地，大口喘息。他感到那些龙化特征正在缓慢消退，但体内的灼热感丝毫未减。更糟的是，远处的追兵显然察觉到了这边的战斗动静，正在快速集结。
悬崖。白凤咬牙拔出腿上的铁羽，指着不远处的断崖，只能赌一把了。
三人跌跌撞撞地来到悬崖边。下方是翻滚的云海，深不见底。白凤从怀中取出一张泛黄的符纸，咬破手指在上面画了几道血符。
风行符，但只能承载两人。他看向鲛梦，你能自保吗？
鲛梦点头，纵身跃下悬崖。在坠落过程中，她的双腿突然泛起蓝光，化作一条修长的鱼尾，然后优雅地扎入云海之中。
白凤将符纸拍在韦无火背上：抓紧我！
两人跳下悬崖的瞬间，符纸燃烧起来，化作两股旋风托住了他们。但旋风极不稳定，两人如同秋叶般在气流中颠簸旋转。韦无火死死抓住白凤的手腕，感到对方的手臂因为失血过多而越来越无力。
坚持住！他在呼啸的风声中大喊。
白凤的脸色已经惨白如纸，却还挤出一个笑容：这话该我对你说......
话音未落，一股乱流袭来，旋风突然消散！两人笔直地坠向下方密林。韦无火在空中拼命调整姿势，将白凤护在怀中，用自己的后背对准下方。
他撞断了无数树枝，最终重重砸在地面上。剧痛瞬间席卷全身，但令他惊讶的是，除了几处擦伤外，竟然没有骨折。龙血强化了他的体魄。
白凤就没这么幸运了。落地时他的右腿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扭曲，显然是摔断了。更糟的是，之前的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汩汩流出。
韦无火手忙脚乱地撕下衣袖为他包扎，却听到上方悬崖边传来追兵的呼喊声。他们很快就会找到下山的路。
放下我。白凤虚弱地说，你带着鲛梦继续逃。
闭嘴！韦无火粗暴地打断他，声音却带着哽咽，你以为我是谁？忘恩负义的小人吗？
他环顾四周，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个被藤蔓遮掩的山洞。顾不上多想，韦无火背起白凤，踉跄着向山洞跑去。
洞内潮湿阴暗，但暂时安全。韦无火轻轻放下白凤，后者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半昏迷状态。
白凤，坚持住。韦无火拍打着他的脸颊，鲛梦很快会找到我们，她一定有办法......
白凤的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韦无火俯身去听，却只听到微弱的三个字：...控制...它...
洞外传来脚步声和火把的光亮。追兵近了。
韦无火感到龙血再次沸腾起来。这次，他没有抗拒那股力量，而是尝试着引导它——不是为了杀戮，而是为了守护。
他的指尖开始浮现细密的鳞片，瞳孔变成竖直的狭长形状。但奇妙的是，意识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来吧，杂碎们。韦无火挡在昏迷的白凤身前，低声自语，今晚让你们见识下，什么是真正的龙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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