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璃唤天剑流转着淡青色的符文，剑身上的太初华晶折射着光芒，明明灭灭间，透着一股上古神器独有的威严。袁司空动用全身灵力与那柄剑感应，他的身体涤荡着一种不可名状的感觉，自己此前明明从未接触过这把剑，但不知为何却对它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你们是不是认为我是青丘涂山氏后人？”他开口时，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真的可以驾驭冰璃唤天剑？”
承袭历代水月圣君记忆的瞬间，无数画面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自己从小就会的空间瞬移，此刻终于有了答案，方才的草木苏生术，正好跟记忆里高胜寒救活枯树时的招式如出一辙。
可这些，真的能证明他能驾驭那柄让后几任圣君都驾驭不了的神剑？
“袁圣君，”琴素商的声音突然响起，她往前迈了半步，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若您不幸受伤流血，那血液是否……不会凝固？”
话音刚落，归海涛和包槐绪同时瞪大了眼睛，嘴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叶星璇的手猛地收紧。
袁司空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他回想起七岁那年在后山摔破膝盖，血珠顺着小腿往下淌，虽然伤口的血是止住了，但是流出去的血液却始终是液态的，没有任何要凝固的迹象。
“您一定可以驾驭这把神剑。”琴素商的眼睛里燃着不容置疑的光，像是在说一件早已注定的事。
袁司空深吸一口气，朝着剑柄伸出手。距离剑身还有三寸时，那些淡青色的符文突然亮起，像一群被惊动的萤火虫，顺着剑身游走攀升。当他的掌心终于贴上剑柄的刹那，一股力量猛地钻进他的灵脉，像是有一条冰龙在血管里奔腾，又像是有团烈火在丹田中炸开。
下一秒，他坠入了幻境。
眼前是潜灵渊，夏宇握着冰璃唤天剑站在中央，剑尖斜指地面。五色灵晄从四面八方涌来，在他周身盘旋成螺旋状的光带。随着他手腕翻转，光带骤然收紧，凝结成密密麻麻的冰锥，那些冰锥足有半人高，锥尖泛着冷光，倒映出远处空间裂隙里涌出来的怪物。
“吼！”
那些怪物浑身覆盖着暗紫色的鳞片，每一次嘶吼都喷吐出带着腥臭味的黑气。夏宇挥剑的瞬间，冰锥如暴雨般射出，击中怪物的刹那，那些鳞片竟像玻璃般碎裂，怪物的躯体消融，化作一缕缕黑烟。
可刚灭了一批，更多的怪物又从空间裂缝中挤了出来。夏宇的动作渐渐慢了，他的呼吸越来越沉，握着剑柄的手开始发抖，原本挺拔的脊背也微微佝偻。
终于，他将剑狠狠插入地面。
他划破了自己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流到剑身上，将淡青色的符文染成诡异的暗红。原本冰莹剔透的神剑变得血腥诡异，发出一声悠长的剑鸣。那些鲜血顺着符文游走，突然“嗡”的一声消失了，紧接着，整个潜灵渊开始震动。
地面裂开无数道缝隙，海量的灵晄如洪水般喷涌而出。那些怪物在灵晄中疯狂挣扎，却像陷入泥沼的野兽，动弹不得。就在这时，覆盖地面的灵晄突然竖起，化作数根数十丈高的尖锥，带着破空之声刺向怪物！
“噗！噗！噗！”
尖锥穿透怪物躯体的声音此起彼伏，那些狰狞的躯体在灵晄中湮灭，连一丝黑气都没留下。解决完怪物，尖锥又化作五彩光屑，慢悠悠地飘向那道硕大的空间裂缝，一点点填补缺口。可就在缝隙快要闭合时，夏宇的身体突然晃了晃，他望着只差一线的缺口，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失去了生机。
“圣君？您看见了什么？”
琴素商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幻境。袁司空猛地回神，发现自己还站在灵心殿里，掌心的剑柄冰凉，可指尖却仿佛还残留着幻境里夏宇鲜血的温热。
“夏宇使用了禁法。”他声音干涩，像是刚吞了沙子，“他用血盟禁法，激发了潜灵渊的灵晄风暴。”
“原来他是这么死的...”归海涛长叹一声，语气里满是惋惜，“当年高胜寒赶到时，便只看到夏宇的尸身在他眼前感风成灰，连魂魄都未来得及完全保留住！”
“您果然是盘古族血脉。”琴素商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在殿中炸开。
归海涛和包槐绪倒是并未觉得意外，唯有叶星璇先是瞳孔骤缩，随即目光落在殿角那盏长明灯上，烛芯爆出一点火星，映得他眼底的光忽明忽暗，最终沉淀为一片失落。
袁司空自己也懵了。他从历代圣君的记忆里接触过“盘古族”三个字。那是比青丘涂山氏更古老的存在，可传说终究是传说，怎么会突然变成自己的身世？
“琴长老，您确定？”他忍不住追问，刚才触碰冰璃唤天剑时候产生灵力激荡还在体内流窜，“我……是盘古族人？”
“我虽不是第一任丹芷长老，但我的年岁却是整个烟水阁最年长的，我见过高胜寒，也亲手为盘古族人治过伤。”琴素商缓缓道来，“太初华晶是盘古族从灵晄中提纯的物质，用它造的冰璃唤天剑，除了盘古族人，谁也驾驭不了。当年为了让夏宇能用它，姜黎特意找了块带荒魂的束魂玉融入剑身，从此这把剑便有了剑魂，夏宇传承过青丘之力，能跟荒魂沟通，这才勉强能用。高胜寒是青丘涂山氏和人类的混血，也能驾驭。可您不一样……”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袁司空紧握剑柄的手：“您直接触碰到了神剑的记忆。太初华晶的记忆，只有盘古族人能读取。还有……”
“盘古族的血不会凝固。”琴素商看向袁司空，“方才我问圣君的问题，就是佐证。而且……”她抬手，指尖弹出一缕淡绿色的灵力，轻轻落在袁司空手腕上，“我探过圣君的灵力潜能，那股能撕裂空间的波动，是盘古族独有的‘混沌气’，涂山氏的灵力再强，也带不出这种波动。”
袁司空愣住了，想起自己空间瞬移时，周围的空气总会泛起细微的涟漪，原来那是盘古族的混沌气？
“可我的盘古之力……好像很弱。”他试着调动体内的力量，只觉得一股微弱的气流在丹田打转，跟记忆里那些翻江倒海的盘古族大能完全没法比。
“我与盘古族姜魁初遇之时，他已经活了一万岁。”琴素商笑了笑，眼里盛着暖意，“您今年还不到四十，急什么？”
袁司空没说话，心里却像被投入了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他原本只想继承圣君之位，完成外婆临终前的嘱托，实现自己一些私密的愿望，可现在突然成了“地球上唯一的盘古族人”，这个身份是福是祸？烟水阁的危机还没解决，他又卷进了身世的旋涡……
“先拔剑吧。”叶星璇突然开口，声音有些虚弱，“不管怎么样，拔出这把剑，让它助我们度过烟水阁当前的危机。”
袁司空回过神，握紧剑柄。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太初华晶的质地。不是玉石的温润，也不是金属的冰冷，而是像活着的呼吸，随着他的掌心起伏。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往上一提！
“嗡！”
剑身在剑台里震动，符文亮起比刚才更耀眼的光芒，整个灵心殿都被惊动了，当剑身彻底抽离剑台的刹那，一道璀璨的灵光冲天而起，穿透了灵心殿的穹顶，照亮了烟水阁的夜空！
归海涛四人下意识地用手遮挡，只觉得那光芒里蕴含着磅礴的力量，压得他们几乎喘不过气。等光芒柔和下来，众人再看时，都惊呆了。
冰璃唤天剑不见了。
袁司空的掌心，多了一个淡青色的符印，形状正是冰璃唤天剑的缩影，灵光在符印里缓缓流转，像一汪活着的泉水。
“果然！”琴素商喃喃道，“只有盘古族人能让神剑化印。”
“眼下最该见圣君的，怕是熹暝星君。”包槐绪脸上难掩激动，“他承诺过，当再次出现可以驾驭冰璃唤天剑的圣君时，他会跟随守护。”
“我去加固防御法阵。”归海涛拱了拱手，转身快步离去，脚步轻快了不少，有了能驾驭神剑的圣君，再加上熹暝星君的跟随守护，烟水阁似乎有救了。
“老包，带我去寰宇古廊吧。”袁司空对包槐绪说，又看向琴素商，“素商，麻烦您照看星璇。”
叶星璇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袁司空知道，叶星璇为了把圣君之力传承给他，几乎耗尽了灵力，加上之前的重伤，恐怕……
“其实你该留些灵力给自己的。”袁司空忍不住道，“我是盘古族，哪怕你只渡一半力量，也够用了。”
叶星璇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却带着释然：“留着也不过多撑几日，渡给你，烟水阁才有生机。”他望着袁司空掌心的剑印，眼神复杂，“我相信你，一定会是4000多年来最出色的一位圣君。”
袁司空心头一热，郑重道：“我向你保证，只要我在，烟水阁的众生就不会有事。”
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再多说。虽然相识不过数日，但历代圣君的记忆像一条纽带，将他们紧紧连在一起。这是两代圣君的默契，也是烟水阁延续几千年的希望。
看着袁司空和包槐绪离去的背影，叶星璇轻轻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刚才太冒险了。”琴素商赶紧递过一粒丹药，眉头紧锁，“让一个荒魂承受圣君之力的传承，若非他是盘古族体质，刚才就该爆体而亡了。”
叶星璇吞下丹药，气息顺了些：“我第一次见他时就探过他的神魂，那时便已发现他的魂魄是荒魂，可……烟水阁不能没有圣君。”他苦笑一声，“还好，有你在，总算有惊无险。”
“盘古族女瑛当年最擅长牵引魂灵之术，二代盘古族里，有不少便是通过女瑛施展牵引魂灵之术引荒魂入体而生。”琴素商沉吟道，“他的魂魄是荒魂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会到地球来。”
“你说……他会不会是惊鸿转世？” 叶星璇的声音突然发颤，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琴素商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可能。步惊鸿的命魂四魄，当年我们亲眼看着湮灭的，连一丝残魂都没剩下。盘古族的荒魂入体之法，必须用完整魂魄，他不可能是步惊鸿。”
叶星璇的眼神暗了下去，眼眶却慢慢红了：“可他的招式……他用草木苏生术时，指尖的灵光和惊鸿一模一样。还有他的空间瞬移，他说的有些话……惊鸿以前也总这么说。”
他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像是在跟自己说话：“我知道不是他，可那一瞬间，我真的希望……”
琴素商没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知道步惊鸿在叶星璇心里的分量。那是一起在紫瑶山切磋剑法、一起在烟霞峰看日出的情谊，是刻在魂魄里的牵挂。有些情愫，旁人安慰再多也没用，只能自己慢慢疏解。但是，一个谜团在琴素商心中萌生，虽然可以确定袁司空是盘古族人，但他为何会具备青丘的力量？莫非他在魂魄被引入盘古族躯体之前是青丘人？
叶星璇闭上眼，往事像潮水般涌来：紫瑶山上，白衣胜雪的少年挥剑斩断月光，笑着说“星璇，你这招‘流风回雪’还差了点力道”；烟霞峰上，两人并肩坐着看日出，步惊鸿指着天边的霞光说：“等办完了我的大事，我就跟你一起去烟水阁，看看我能不能拔出你说的那把神剑”；最后是在溟州，步惊鸿义无反顾施展空间禁断之术，魂魄湮灭的那一刻，天地都暗了……
“我亲眼看着他没的。”叶星璇睁开眼，眼底的湿润已经干了，只剩下一片平静，“是我太执念了。”
“你把与步惊鸿有关的记忆传给他了吗？”琴素商问道。
“没有。”叶星璇摇头，“该传的都传了，私密的记忆……还是自己留着吧。”
“或许他能帮你寻找步惊鸿剩下的二魂三魄。”琴素商道。
“不必了。”叶星璇望向殿外，“他现在的担子够重了。烟水阁的危机，盘古族的身世，还有他身上的怪疾……我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他顿了顿，又道：“皇极经世轮给过我指示，我此生定然能找到惊鸿的残魂，我相信经世轮的指引。”
琴素商看着他坚定的眼神，没再劝说。她知道叶星璇的性子，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对了，听你之前说起他的怪疾。”琴素商突然想起什么，“方才我探查过他的魂魄，的确有不稳固的症状，可他的精神力又异常强大，现在想来，怕是盘古族的体质包容了他的缺陷。你给他服的药虽然稳住了他的魂魄，但不知道可以维持多久，只怕日后我得常常看顾着他。”
“但愿吧。”叶星璇轻轻叹了口气，“以后... 就劳烦你多照看他了。”
“放心。”琴素商点头，目光落在袁司空离去的方向，眉头微蹙。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盘古族圣君，身上的秘密实在太多了。他的荒魂来自何处？为何会带有涂山氏的力量？他和步惊鸿之间，真的只是巧合吗？
灵心殿的灯光，映着叶星璇和琴素商的身影，也映着烟水阁未知的前路。而此刻的袁司空正跟着包槐绪朝着寰宇古廊的方向走去，他掌心的剑印忽明忽暗，像是在指引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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