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渐浓,山风带了萧瑟的意味。张家小院的日子,在二叔木匠活的“哒哒”声和哥哥们归来的读书声中,平缓地流淌着。然而,一个看似寻常的午后,一道深埋已久的秘密,却因一件旧物,悄然浮现出一角。
那天,母亲在整理出嫁时从娘家带来的那个老旧樟木箱子。箱子角落,压着一个用蓝土布紧紧包裹、几乎被遗忘的扁平小包袱。母亲本是想找些旧布料给我拼件冬衣衬里,无意中触到了它。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解开了那因为年久而有些发硬的布结。里面没有布料,只有几样东西:一本纸张泛黄、边角磨损的《识字课本》;一支早已干涸、笔帽锈迹斑斑的旧钢笔;还有一个小小的、暗红色的绒布盒子。
母亲拿起那本《识字课本》,翻开第一页,上面用稚嫩却工整的笔迹写着“李秀兰”三个字。她摩挲着那名字,眼神有些恍惚,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那个在昏暗油灯下,如饥似渴跟着村里唯一的老先生认字的瘦小女孩。那支钢笔,是那位老先生离开村子时留给她的,说是“给最用功的学生留个念想”,她曾宝贝得不得了,却终究没多少机会用。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那暗红绒布盒子上。这个盒子,她印象很模糊,似乎从她记事起,就和其他几样东西一起被养母(她一直以为是亲生母亲)收在这个箱底,叮嘱她“好好收着,别弄丢了”,却从未说明来历。养父母去世得早,她少女时代便孤身一人,后来嫁到张家,这个包袱也就随着箱子带来了,多年来从未打开。
她轻轻打开那有些褪色的小盒子。
里面没有金银首饰,只有一枚徽章,和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边缘脆化的薄纸。
徽章不大,呈暗金色,图案有些磨损,但依然能辨认出是交叉的步枪和麦穗,环绕着一颗五角星。母亲认不出这是具体什么徽章,但那庄重的样式和质感,显然不是寻常之物。
她更加小心地展开那张薄纸。纸张很脆,用的是那种质量很好的道林纸,虽然泛黄,但上面的字迹是清晰的钢笔字,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只是内容极其简短:
“吾女见此,父心如割。山河未定,血火相隔。托付李姓厚友,望善抚之。若得天佑重逢,此物为凭。父,陈**,于淮海前线。民国三十七年冬。”
下面是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最后一个字似乎是“霆”或“震”,因为纸张折叠处的磨损和墨迹的晕染,有些难以完全辨认。日期旁边,还盖着一个模糊的红色私章印迹。
母亲怔住了。
她的目光死死盯在“吾女”、“父”、“陈**”、“淮海前线”、“民国三十七年冬”这些字眼上。每一个词,都像一把小锤,敲打在她从未深究过的身世迷雾之上。
养父母姓李,是村里老实巴交的贫农。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他们亲生,是“抱来的”,但养父母待她极好,从不提来历,她懂事起也就不问,只当自己是命苦的孤儿。她曾模糊地猜想,自己或许是附近哪个穷苦人家养不起送出来的女孩。
可这张纸……这枚徽章……
“淮海前线”、“民国三十七年冬”——那正是解放战争时期,着名的淮海战役发生的时候!一个在前线的军人……父亲?
“陈**”?她的生父姓陈?一个在前线作战的军官?
母亲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她虽然只是个农村妇女,但嫁到张家后,因为丈夫以前在供销社工作,多少听过一些世事,也知道“开国”、“将军”这些词意味着什么。这徽章,这措辞,这气势……难道……
一个她从未敢想象的、遥远如天上星辰般的身份,突然以一种冰冷确凿的物证形式,砸在了她的面前。
“山河未定,血火相隔。托付李姓厚友,望善抚之。”
所以,她不是被遗弃,而是在战火纷飞中,被无奈托付?养父母,就是父亲信中所托的“李姓厚友”?
“若得天佑重逢,此物为凭。”
重逢……他还活着吗?他在哪里?他是……什么样的人?
巨大的震惊、茫然、一种被尘封的身世陡然揭开一角的眩晕,以及隐隐的、连她自己都无法理清的期盼与惶恐,瞬间淹没了她。她坐在冰凉的地上,靠着樟木箱子,手里紧紧攥着那张薄纸和徽章,许久没有动弹,连我爬到她身边,轻轻拉她衣角都没有察觉。
直到父亲从外面回来,看到母亲失魂落魄的样子,吓了一跳。
“秀兰?咋了?出啥事了?” 父亲连忙蹲下身。
母亲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眼睛却亮得吓人。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父亲,声音干涩:“国华……你看看这个。”
父亲疑惑地接过,当他看清纸上的内容和那枚徽章时,瞳孔骤然收缩。他比母亲见识多些,虽然也认不全那徽章的具体级别,但那气势和“淮海前线”的字样,已经足以让他意识到非同小可。
“这……这是从哪儿来的?” 父亲的声音也紧绷起来。
“我娘……不,我养母留下的箱子里,和我的旧课本放一起。”母亲低声道,将那个蓝布包袱指给他看,“我今天……才打开。”
父亲又仔细看了一遍那短笺,尤其是那个签名和私章,眉头紧锁。他沉默了很久,屋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我依偎在母亲身边,能感觉到她身体的轻微颤抖。
“陈……”父亲沉吟着,“淮海前线,民国三十七年……能留下这样话的,至少也得是……”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他还活着吗?”母亲问,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的希冀和更多的害怕。
“不知道。”父亲摇头,脸色凝重,“就算活着,现在……”他欲言又止。现在是1966年,形势复杂微妙,一个可能的“开国将军”级别的生父,对张家这样一个普通农村家庭来说,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
“这件事,”父亲将纸和徽章小心地放回盒子,合上,郑重地看着母亲,“先压在心底,对谁都不要说。爹娘那儿,建国建党那儿,包括二叔二婶,都别提一个字。”
母亲茫然地点点头:“我……我知道轻重。” 她还没从冲击中完全回过神。
父亲握住她冰凉的手:“秀兰,不管他是谁,你现在是张李秀兰,是建国的妈,是建党的妈,是念丫头的妈,是我张国民的媳妇。这个家,才是实实在在的。”
父亲的话,像定心丸,让母亲眼中的慌乱稍稍平息。她反握住父亲的手,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却无声地滑落下来。那眼泪里,有对未知身世的惶惑,有对养父母深恩的感激与怀念,也有对眼前这个给予她安稳家庭的男人的依赖。
“这东西,”父亲看着那个小绒布盒,“收好,藏得更稳妥些。现在,不是探究的时候。”
那天晚上,母亲罕见地失眠了。她将那盒子重新包好,却没有放回樟木箱,而是藏在了只有她和父亲知道的、更隐秘的地方。她躺在父亲身边,睁着眼睛望着漆黑的屋顶,脑海里翻腾着那短短几行字,想象着一个模糊的、穿着军装的高大身影,在炮火连天中写下这些字,将她托付出去……
而我,躺在他们中间,心中也掀起了波澜。
妈妈的亲生父亲,很可能是一位开国将军?
尘封的信物悄然现世,牵出的是一段硝烟中的往事,和一个悬而未决的“将来”。这个家,在努力向前奔的同时,背上了一份更加沉重的、关于身世的秘密。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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