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火光将半个天际染成不祥的暗红色,如同溃烂的伤口。尖锐的怪叫声和沉闷的撞击声时断时续,像重锤一样敲打着营地每一个人的神经。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呼吸和柴火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肖飞如同石雕般站在营地边缘,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不仅捕捉着来自丛林深处的声响,更警惕着营地周围任何一丝异动。他知道,混乱是危险的温床,不仅来自外部,也可能源于内部。
他的余光始终锁定在角落里的周峰身上。周峰蜷缩在那里,身体不再颤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静止,只有那双在黑暗中反射着远处火光的眼睛,闪烁着令人不安的光芒。
“我们不能一直这样干等着。”赵医生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必须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战况如何。这关系到我们下一步的决策。”
林薇也表示赞同:“至少要知道,那些……东西,有没有向海岸线蔓延的趋势。”
肖飞缓缓点头。被动等待确实是下策。他需要情报。
“我带两个人,靠近侦察。”他做出了决定,目光扫过众人,“不需要接敌,只在外围观察。赵医生,李铭,你们跟我去。王强,孙伟,你们留守营地,协助林薇,加倍小心。”
被点名的李铭脸色一白,但看着肖飞不容置疑的眼神,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角落里传来周峰嘶哑的声音:“带……带我去……”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看向他。
周峰挣扎着撑起身体,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恐惧和狂热的神情:“我……我熟悉一点路……我去过山谷……我能帮上忙……”
肖飞冷冷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周峰的动机绝不单纯,但他说得没错,他确实比其他几个人更熟悉通往山谷的路径,尤其是在这种紧张状态下,一个熟悉地形的人能节省不少时间,降低风险。
这是一个危险的赌博。带着一个心怀鬼胎、状态不稳定的人深入险境。
但情报的优先级太高了。
“看好他。”肖飞对赵医生和李铭低声交代了一句,然后对周峰道,“你可以跟去,但必须听从指令。有任何异动,后果自负。”
周峰忙不迭地点头,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窃喜。
四人小队迅速准备完毕。肖飞全副武装,带着长矛和打磨锋利的短刃。赵医生背着急救包和草药。李铭拿着一根绑着金属片的长棍,神情紧张。周峰则只拄着一根结实的木棍,但肖飞注意到,他行走时,手下意识地按着胸口——那里藏着什么?是那枚骨片吗?
没有时间深究。肖飞打了个手势,四人悄无声息地潜入黑暗,向着火光冲天的方向摸去。
越靠近“荆棘禁区”,空气中的烟味和那股淡淡的、带着腥甜的腐败气味就越发浓烈。怪叫声也变得更加清晰,那是一种高频的、仿佛能撕裂耳膜的噪音,中间夹杂着一种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咆哮。
肖飞示意众人压低身体,借助植被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前推进。周峰果然对路径比较熟悉,在他的指引下,他们避开了几处明显的陷阱和难以通行的地带,节省了不少时间。
当他们潜行到距离山谷入口还有一段距离的一处高地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山谷已不再是那个世外桃源。靠近湖泊的丛林大片倒伏、燃烧,黑色的烟柱正是从这里升起。在火光映照下,可以看到无数黑影在林地间高速穿梭、扑击!
那些黑影,正是皮子上描绘的怪物!它们大约有猎犬大小,覆盖着黝黑发亮的甲壳,形态介于巨大的昆虫和畸形的鸟类之间!它们长着锋利的、如同镰刀般的前肢,背后是两对坚硬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黑色翅膀,振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嗡嗡声!它们的头部没有明显的眼睛,只有一个巨大的、不断开合的口器,里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倒钩状的利齿!那尖锐的怪叫声,正是从这口器中发出!
而与这些怪物激战正酣的,正是那些“光脚人”!他们人数似乎不少,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矫健的身手,利用石矛、短刃和一种能喷射出粘稠液体的吹箭与怪物周旋。他们动作迅猛,配合默契,往往两三人一组,专门攻击怪物甲壳连接的薄弱处和翅膀。
战斗异常惨烈。地上已经躺倒了不少双方的身影。怪物的残肢和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绿色体液四处飞溅,而原住民那边,也有人倒在血泊中,身体被撕裂,或者被怪物的口器咬穿,场面血腥无比。
“我的天……”李铭看得双腿发软,几乎要呕吐出来。赵医生也是脸色惨白,紧紧攥住了手中的药草包。
周峰则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战场,尤其是那些怪物,眼神中充满了极度的恐惧,但在这恐惧之下,似乎还有一种……病态的 fascination (迷恋)?他喃喃自语:“就是它们……就是这些……”
肖飞强迫自己冷静分析。这些怪物的甲壳坚硬,动作迅捷,数量众多,而且似乎拥有一定的智慧,懂得协同攻击。原住民虽然勇猛,但装备原始,对付起来非常吃力,显然处于下风。照这个趋势下去,防线被突破只是时间问题。
他的目光越过惨烈的战场,投向山谷对面,那个幽深的日军洞穴入口。洞口依旧漆黑,但在下方激烈的战火映衬下,仿佛一只冷漠注视着一切的巨兽之眼。
突然,战场形势发生了变化!
几只体型格外巨大、甲壳颜色更深、近乎紫黑色的怪物,发出一阵更加刺耳的尖啸,猛地突破了原住民一个方向的防线,如同黑色的利箭,直扑山谷中央的湖泊!它们的目标准确无误——并不是为了饮水,而是朝着湖泊对面,那个洞穴的方向冲去!
“不好!”肖飞心中一惊。这些怪物的目标,果然是那个洞穴!“圣所”?它们想进去?
原住民们也发现了这一点,顿时阵脚大乱!那个为首的“向导”发出愤怒的咆哮,试图带人回援拦截,但被更多的普通怪物死死缠住,分身乏术!
眼看那几只紫黑色怪物就要冲破阻拦,接近洞穴下方的岩壁!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砰!!!”
一声沉闷得不像爆炸的巨响,从洞穴深处传来!整个山谷似乎都随之震动了一下!
那几只冲在最前面的紫黑色怪物,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被弹飞出去,甲壳上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发出痛苦的嘶鸣!
洞穴入口处,空气似乎扭曲了一下,隐约可以看到一层微弱的、如同水波般的涟漪荡漾开来,随即消失。
是某种……能量屏障?防御机制?
肖飞瞳孔骤缩!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二战时期的日军,怎么可能有这种技术?!这洞穴里,到底藏着什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凝滞。连那些疯狂的怪物似乎也被震慑了一下。
而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一直趴在肖飞身边的周峰,眼中猛地爆发出骇人的光芒!
他看到了!他看到了那屏障!看到了怪物对洞穴的渴望!看到了原住民的慌乱!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洞穴的防御被触动了!原住民被怪物主力牵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战场上!
现在,就是现在!
他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不再是之前那副虚弱的样子,动作快得惊人!他一把推开措手不及的李铭,像一头挣脱牢笼的野兽,不顾一切地朝着战场侧翼、一个防守相对薄弱的缺口,疯狂地冲了过去!他的目标,赫然是——那个幽深的洞穴入口!
“周峰!回来!”赵医生失声惊呼!
肖飞脸色剧变,他想阻止,但距离太远,而且周峰选择的时机和角度都极其刁钻!
“他疯了!他去送死吗?!”李铭惊骇地看着周峰如同飞蛾扑火般冲向那片死亡区域。
肖飞的心沉到了谷底。他明白了,周峰不是去送死。他是想趁乱,利用那枚可能作为“钥匙”的骨片,进入那个被原住民视为禁忌、连怪物都渴望进入的“圣所”!
这个蠢货!他根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他这是在玩火自焚,而且很可能将所有人都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拦住他!”肖飞对赵医生和李铭厉喝一声,自己也立刻动身,准备冒险切入战场边缘进行拦截。
然而,已经晚了。
周峰的身影如同鬼魅,几个起伏便穿过了战场的边缘地带,无视了擦身而过的怪物和原住民惊愕的目光,手脚并用地开始攀爬洞穴下方的岩壁!
他的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低吼,手中紧紧攥着那枚白色的骨片。
所有人的目光,无论是幸存者、原住民,还是那些疯狂的怪物,似乎都被这个突然出现、行为诡异的“第三方”吸引了一瞬。
风暴的中心,因为一个叛徒的疯狂,陡然发生了偏移。
而更大的混乱,似乎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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