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退潮后裸露出的礁石,一点点从昏睡的海洋中浮现。
那短暂尝试的代价是巨大的。并非肉体上的疼痛,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源于存在本身的疲惫。仿佛有人用抽筒将我灵魂的某一部分强行抽走了,只留下空洞的回响和隐隐的钝痛。这次施法的后遗症让我接下来整整两天都处于嗜睡状态,除了最基本的吃喝拉撒,几乎一直在昏睡。母亲艾莉森显然被吓坏了,她温暖的怀抱和轻柔的摇篮曲成了我那段时间最主要的感知。
我像个漏了气的皮球,软趴趴地任由摆布。这让我前所未有地清晰地认识到,在这个有魔力存在的世界,这种力量并非可以随意挥霍,它与我的精神,甚至生命力紧密相连。看来蓝条不仅短,恢复起来还慢得吓人,这新手保护期未免也太苛刻了点,系统呢?金手指呢?
这次经历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我刚刚燃起的、那点不切实际的兴奋。什么坦克大炮,以目前的状态,恐怕连个像样的水杯都造不出来,就得再次去见阎王——如果这个世界有阎王的话。
生存的本能压过了一切好奇。我暂时搁置了所有关于想象创造的试验,将全部精力投入到对这具婴儿身体和这个陌生环境的适应中。
时间,在婴儿的感知里是被拉长又压缩的模糊概念。但日升月落,季节更迭,终究在我身上留下了痕迹。我的视力逐渐清晰,能看清母亲艾莉森眼角细微的皱纹,父亲阿尔特下巴上硬朗的线条,以及他们衣袍上粗糙的织物纹理。我的听力也开始分辨出那些重复出现的音节所代表的含义。
【雷——德——尔】
母亲总是用她温柔的嗓音,不厌其烦地指着我说出这个名字,然后指向自己,
【妈——妈。】
又指向那个高大的男人。
【爸——爸。】
好吧,因为人类的生理学基础导致这俩称呼居然完全一样。
但也就这俩词了,学习语言的过程,像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解密游戏。没有教科书,没有语法规则,只有大量的、重复的语音输入和对应情境的猜测。
这感觉,比学半吊子二战史和装备数据难多了,至少那些还有逻辑可循。我被动地捕捉着周围的一切声音:仆人们的交谈,父母的低语,甚至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与风声。
“饿”、“冷”、“抱”……这些最基本的需求词汇最先被我和相应的感受联系起来。然后是身边的人和物:“奶妈”、“火光”、“木床”、“窗户”。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尤其是在思维速度远超语言表达能力的时候。我常常在心里咆哮着完整的句子,最终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却只是含糊不清的“咿呀”之声。
这种灵魂被囚禁在稚嫩躯壳里的憋闷感,远比前世作为成年人所能想象的更加深刻。
父亲阿尔特偶尔会抱着我,在庄园粗糙的石质回廊里散步。他用那双布满老茧、属于战士的手,略显笨拙地托着我,指着墙壁上悬挂的武器和盾牌,说出它们的名字:“剑”、“斧”、“盾”。
他的语调短促而有力,带着一种属于边陲之地的硬朗。透过他宽厚的肩膀,我瞥见过庄园外的景象,一片略显荒凉的原野,远处是绵延的、覆盖着墨绿色植被的山脉。天空是一种清澈而高远的蓝,云层移动得很快。
这里,威尔海姆领,确实如我最初猜测的那样,位于这个王国的偏远角落。
从仆人们偶尔流露出的、对“内地”或“王都”的只言片语的谈论中,能感觉到这里被视为“乡下”。物资不算充裕,但似乎也能自给自足。
在我大约……按地球时间估算可能一岁左右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小事,让我对这个世界魔法的普遍形态有了初步认知。
一个寒冷的傍晚,壁炉里的木柴似乎有些潮湿,火苗微弱,冒着呛人的青烟。一个年轻的女仆蹲在壁炉前,努力想要把火弄旺些。她先是用力吹气,效果不佳,然后她跪坐起来,双手在胸前交叠,闭上眼睛,用一种奇异的、带着固定顿挫的语调开始低声吟唱。
那并非我理解的任何一种语言,更像是一种具有特定韵律和节奏的音节组合。音调起伏,时而低沉,时而尖锐。
随着她的吟唱,我能感觉到周围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极其微弱的能量在向她双手之间汇聚,非常稀薄,远不如我之前那次失败的造镜尝试引发的内部波动明显。
吟唱持续了大约十几秒,她猛地睁开眼,双手向前一推,低喝出一个短促的音节。
【呼!】
一股明显强于自然气流的风从她手中涌出,吹入壁炉,让奄奄一息的火苗猛地蹿高了一瞬,引燃了稍干的木柴部分,火势终于稳定了一些。
女仆松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细汗,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吟唱?我靠这tm就是魔法吧!但是需要这么麻烦吗?而且效果……就这么点?鼓捣了半天,就为了当个高级版吹风机?好吧,严格来说,这效率可能还不如个好点的鼓风机。这和我之前那种仅仅依靠一个“念头”就差点创造出实物的感觉完全不同。
难道……我所拥有的想象创造,和这个世界的普遍施法方式,存在根本性的差异?他们需要固定的程序来引导和约束魔力,达成已知的效果?而我,似乎跳过了这个过程,直接以“概念”驱动,无吟唱魔法不会是什么禁忌吧?
这个猜测让我心头一跳。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之前的行为无异于在没有任何保护措施的情况下直接触摸高压电线的电工猴。被发现了岂不是死路一条?搞不好还会被抓去做实验……
这次观察让我更加谨慎。我开始有意识地“感受”自身。在不进行任何具体想象的前提下,我只是静静地躺着,将注意力集中在体内,寻找那种曾经流动过的、温热的感觉。
起初一无所获。身体内部仿佛一片沉寂的黑暗。
但我不气馁。在吃饱睡足、精神最好的时候,反复尝试。像是一个盲人在黑暗中摸索一件极其细微的物品。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几天,也可能几周。终于,在一次午后小憩醒来,阳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时,我再次捕捉到了它——胸口偏上的位置,一丝极其微弱,如同蛛丝般纤细的暖流。它并非持续存在,而是若有若无,需要全神贯注才能感知到它的“流淌”。
【这就是……魔力?】
我强压下激动,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想象。我只是观察它,感受它。它似乎与我的精神状态息息相关。当我平静、专注时,它就显得清晰一些;当我烦躁、困倦时,它就几乎感觉不到。
我尝试着,不用它去创造任何东西,只是引导它,像引导呼吸一样,让它按照我的意念,在体内极其缓慢地移动一小段距离。从胸口到肩膀。这个过程异常艰难,那丝暖流如同受惊的蚯蚓,稍有不慎就会中断、消散。而且仅仅是这么一点微小的控制,就让我感到了精神上的疲惫。
这可比想象中难操控多了,简直像是在用意念指挥一条不听使唤的肌肉。魔力微操入门?看来路还长得很。
日子就在这种缓慢的成长、语言学习和对自身魔力的初步感知中一天天过去。我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与年龄不符的思维,贪婪地吸收着关于这个世界的一切信息,同时笨拙地熟悉着这具身体和那份危险而又充满诱惑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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