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国中部,河谷贸易枢纽,白杨城
白杨城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城市,没有王都的恢弘,也不如沿海港口富庶。
但它坐落于几条重要商路的交汇点,依靠着流经城外的翡翠河,日子倒也过得安稳富足。石头砌成的城墙不算高,但足够拦住流寇和偶尔从西边黑森林里溜达出来的低阶魔物。
城中央广场上立着唯一神的小教堂,钟声每天准时响起。
冒险者公会的木招牌被风雨打磨得发亮,门口总是聚集着等待委托或吹嘘战绩的男女。
几天前,从东方传来的、关于帝国“浮空怪物”袭击沿海城镇的惊人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这里也激起了一些涟漪。
领主在教会的要求下,拉响了几次戒严警报,组织了民兵上城墙巡逻。
但几天过去了,除了让酒馆多了些谈资、让行商们稍微提高了货价之外,什么也没发生。
天空依旧湛蓝,白云悠悠。
东边?东边远着呢,隔着好几个公爵领和无数山林。
于是,戒严渐渐松懈,民兵打着哈欠走下城墙,居民们重新开始为今天的面包和明天的生意操心。
那些会飞的铁船?大概是沿海守军喝多了麦酒产生的幻觉吧,或者最多是王国的新型飞行艇——总有吟游诗人能把蜥蜴说成巨龙。
直到那位大人到来。
圣裁者序列第三席,罗兰,此刻就站在这座他出生、长大的城市的城墙之上。
他身材高大,几乎比常人高出一个头,穿着看似朴素却内衬软甲、缝线处流淌着微弱神圣符文的深灰色旅行者装束。那把标志性的、几乎与他等高的无锋重剑“泰岳”,用厚实的帆布仔细包裹,背在身后,像一截沉默的灰石柱。
他回到这里不是衣锦还乡,而是奉命。
教廷接到了情报,帝国可能对王国腹地发动试探性攻击或渗透,白杨城这类交通节点是潜在目标。
序列中最擅长正面攻坚与固守的他,被临时派遣回来加强防御,并就地组织抵抗力量。
站在熟悉的、带着苔藓湿气的墙砖旁,罗兰望着城外流淌的翡翠河,以及河对岸那片在秋日阳光下泛起金黄的杨树林,冷硬严肃的脸上线条,微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这里的一切,几乎都没变。
除了人。
公会负责人,那个胖乎乎的、总爱在账本上涂鸦的前冒险者大叔,看到他时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罗……罗兰?!真的是你?那个背着门板大剑、总是一声不吭跟在你父亲后面出城的小鬼头?】
大叔激动得语无伦次,
【天哪,你都长这么大了!还成了……成了圣裁者大人?序列第三席?女神在上!】
大叔的惊呼引来了公会里所有人的注目。那些正在擦拭武器、交换情报、或单纯吹牛打屁的冒险者们,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罗兰身上,好奇、敬畏、怀疑、兴奋……什么样的都有。
【您不也这么老了?】
罗兰只是微微颔首,说明了来意:
【大叔,我奉教廷之命,征召白杨城及周边所有钯金级及以上评级的冒险者小队,临时编组,协助城防,应对可能到来的威胁。】
【威胁?什么威胁?】
一个穿着半身甲、脸上带着刀疤的矮人战士灌了口麦酒,粗声问,
【西边林子里的狗头人又闹事了?还是南边沼泽的蜥蜴人?还是魔族大军?】
【具体情报不便透露。】
罗兰回答,
【但绝非寻常魔物。可能是……来自东边的麻烦。】
【东边?】
一个精灵游侠挑了挑眉,
【东边除了几个不太安分的男爵领,就是王国腹地和茫茫大海了。难道有叛军?】
罗兰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
极东帝国,浮空舰队……这些概念对于绝大多数生活在王国腹地、连海都没见过的冒险者来说,太遥远了,就像吟游诗人故事里的巨龙一样虚幻。
对于这些低等级冒险者来说,讲出实情,除了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和质疑,没有意义。
他只是重复了要求:
【钯金级及以上。】
这意味着至少要成功讨伐过大型魔物如食人魔、巨魔,或完成过同等难度的护送、探索任务。
在白杨城这种地方,钯金级小队虽不能算是顶尖力量,人数也不多。
最终,有四支小队响应了征召。
一支是本地老牌的秘银级小队精钢盾,队长是个经验丰富的矮人防御者,据说年轻时在王都当过一段时间守卫。
一支是以精灵法师和人类游侠为核心的翠羽之眼,擅长侦察和远程支援。
一支是成员全是年轻人的赤铜之火,评级刚上钯金不久,热情有余,经验未知。
还有一支神秘的二人小队漆黑之剑,一个总蒙着脸的刺客和一个几乎不说话的治疗师,评级却是最高的钛金,据说完成过好几次凶险的地下城探索。
此刻,这四支小队的核心成员,加上城防军的几个头目,都被罗兰召集到了城墙上的临时指挥所——一个用木料和帆布匆匆搭起的棚子下。
【教会今日招揽各位,希望各位能提出针对城防盲点的宝贵意见。】
矮人队长格隆用粗壮的手指敲打着铺在木桌上的、画得有些简陋的城防图,嘴里嘟囔着:
【东门外的河滩太开阔,需要多设绊索和陷坑,哪怕对付骑兵也有用。城墙西北角那段老朽了,得用木头加固,最好再架上两台重弩……】
精灵法师莉拉娜指尖点着地图上几个位置,声音清冷:
【魔法探测结界需要加强,覆盖范围至少延伸到河对岸的树林边缘。我可以带领翠羽之眼的人布置,但需要更多魔力水晶。】
赤铜之火的年轻勇者凯文挺着胸膛,激动地表示他的小队可以负责最危险的巡逻任务,说了和没说一样。
漆黑之剑的两人只是站在阴影里,对同僚们的建议表达尊重,显然知道更多内幕。
【都说完了吗?那么我来讲讲我们的敌人吧。】
【王国沿海的大部分领地可能此时已经沦陷了,我们即将面对的是深入内陆的极东帝国浮空舰队。】
【那是远超你们想象的,飞在天上的恶魔军团,除了城防重弩等少数武器以及在座各位的魔法,绝大多数的武器都对他们毫无作用。】
【那对你来说呢?】
凯文开玩笑似的说道,
【很遗憾,对我来说也是棘手的敌人,所以才需要大家的力量,拜托了。】
【罗兰大人这是何意,我们也不是什么见利忘义的小人,半辈子都住在白杨城,怎么能忍心恶魔蹂躏?】
【再说这也是报答莱因哈特大人当年拯救我们嘛!】
【额,我可以说我是奔着钱来的吗?】
【盯——】
凯文被女性队友瞪了一眼马上放弃了挣扎。
随后漆黑之剑的队长发话了。
【那么,闹剧结束了,请开始吧,大人。】
罗兰开诚布公博得了大家的好感。
他接下来的布置严谨而务实,没有多余的废话,却总能抓住关键。
多年的裁决者生涯,让他对防御和攻坚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
布置暂告一段落,众人散去准备。
城墙上只剩下罗兰和那个名叫艾文的年轻城防军队长,一个本土出身的、刚刚继承父亲职位不久的年轻人。
艾文看着城外平静的景色,犹豫了一下,小声问:
【罗兰大人……真的会有敌人来吗?这几天警报响过两次,一次是森林里跑出来几头受惊的野猪撞了警戒铃,一次是几个喝醉的佣兵瞎闹……大家私下里都说,是不是王都那边太紧张了,把传言当成了真……】
罗兰没有立刻回答。
他望着天空,灰蓝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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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罗兰七岁。白杨城遭遇了十年不遇的兽潮。不是寻常的狗头人或地精,是从黑森林深处涌出的、狂暴化的狼群和少数几头熊怪。城墙被撞得摇摇欲坠,父亲作为当时城防军的小队长,带着人在缺口处死战。
母亲带着他和妹妹躲在地窖里,听着外面恐怖的咆哮、惨叫和倒塌声。地窖的门被撞得砰砰响,木头开裂。妹妹吓得大哭,母亲紧紧抱着他们,脸色惨白。
就在门板即将破碎的刹那,外面的声音突然停了。
死寂。
然后,是重物倒地的闷响,和一种奇特的、仿佛金属轻轻摩擦的声音。
母亲颤抖着,壮着胆子挪开顶门的木杠,推开了一条缝。
地窖外狭窄的巷道里,倒着三头比牛犊还大的森林狼尸体,喉咙都被利落地切开。而在尸体中间,站着一个穿着朴素的灰白色麻布衣服、腰间挂着一把无鞘长剑的年轻男人。他的金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很耀眼,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脸上甚至没什么表情,只是随手甩了甩剑尖并不存在的血珠。
男人看了一眼地窖里惊恐的母子三人,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消失在了弥漫着血腥和烟尘的巷道尽头。
那是罗兰第一次见到莱因哈特。
一个如同幻影般出现,拯救了他们一家,又如同幻影般消失的陌生人。
直到数年后,罗兰凭借惊人的毅力和天赋,在一次次生死边缘磨砺,最终在一次教廷的选拔中被看中,历经严苛考验,终于站在了那个男人的面前,成为了他麾下裁决者序列的一员。
他问过莱因哈特,是否记得当年白杨城那个地窖前的小孩,或者河边那个狼狈的少年。
莱因哈特想了想,摇头:
【不记得了,救过的人太多。】
那一刻,罗兰没有失望,反而有一种奇异的释然。
对那个人来说,拯救不是针对某个特定个体的恩情,而是一种如同呼吸般自然的行为。他不需要被记住,他只是在做他认为正确的事——保护他能保护的所有人。
也正是这种近乎绝对、却又无比纯粹的信念,让罗兰心甘情愿地追随,并用自己的剑,去践行这条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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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大人?】
艾文的声音将罗兰从回忆中拉回。
罗兰收回目光,看向这个和当年的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声音平稳:
【敌人不会每次都在你准备好的时候才来。】
艾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
呜——————!!!
尖锐凄厉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再次响彻白杨城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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