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的食堂里,少年安静地吃着饭,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户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真实的情绪。只有握着筷子的手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泄露了一丝心底并不平静的波澜。他知道姐姐在经历什么,也看到了那个叫瑞丞的男生看她时专注的眼神。那眼神,和他看着某个人时,或许是一样的。只是,他的目光,总是习惯性地藏在书本后,藏在沉默里,藏在“讲题”的借口下。
高三的时光,就在这样微妙的、充满细小悸动和无声观察的日常里,悄然滑过。试卷一张张堆积,倒计时的数字一天天减少,而少年少女们的心事,如同夹在书本里的书签,在繁忙的间隙里,悄然标记着那些无法言说的瞬间。
期中考试的压力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高三年级。教室后方黑板上的倒计时数字仿佛带着重量,压得人喘不过气。课间少了嬉笑打闹,多了埋头苦读和低声讨论。苏诺感觉自己的神经也绷得紧紧的,物理和数学的难题像拦路虎,时不时跳出来让她头疼。
又是一个午休,图书馆角落成了他们这群人的固定据点。付资若正对着数学模拟卷上最后一道函数大题抓耳挠腮,笔尖几乎要把草稿纸戳破:“啊啊啊!这个参数范围到底怎么讨论啊!徐小木救命!”她哀嚎着,习惯性地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旁边安静看物理竞赛书的徐沐安。
徐沐安头也没抬,只是伸出一根手指,精准地点了点付资若摊开的练习册上一处被她忽略的隐含条件:“这里,定义域有陷阱。”
付资若定睛一看,恍然大悟,随即又哭丧着脸:“可我还是不会分类讨论……”
“步骤。”徐沐安言简意赅,终于放下了自己的书,拿起笔,“看。”他在付资若的草稿纸上快速写下关键步骤,笔迹依旧工整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付资若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脑袋几乎要凑到徐沐安的手臂上,眼睛紧紧盯着他移动的笔尖。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一个专注讲解,一个全神贯注地听,距离近得能看清对方眼睫的颤动。
苏诺坐在他们对面,正在和一道电磁感应综合题搏斗。她眉头紧锁,草稿纸上画满了磁感线和切割方向的箭头,却总觉得差了一点关键的连接。
“卡在动生电动势和感生电动势的叠加上了?”瑞丞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苏诺旁边,目光落在她的草稿纸上。
苏诺有些沮丧地点点头:“嗯,感觉思路是有的,但总是算不对最终结果。”
瑞丞自然地拿过她的笔,没有直接写答案,而是在她凌乱的图旁边重新画了一个更清晰的模型。“别急,先明确切割磁感线的有效长度和速度方向的关系,这里是关键……”他的声音低沉而耐心,带着一种奇特的安抚力量,瞬间驱散了苏诺心头的烦躁。他一边讲解,一边用笔在图上做标记,指尖偶尔会不经意地轻轻划过苏诺的手背,带来微小的、令人心悸的触感。
苏诺听着他的分析,思路渐渐明朗,困扰她的迷雾被一点点拨开。她忍不住侧头看他专注讲解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微抿的唇线,还有那双映着草稿纸上复杂图线的、清澈又深邃的眼睛。阳光落在他细碎的短发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圈。一种混杂着依赖、欣赏和隐秘心动的暖流,悄悄在她心底蔓延开来。
“所以,最终的表达式应该是这样……”瑞丞写下最后一个符号,抬头看向苏诺,正好撞进她凝视的目光里。两人视线相接,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图书馆的喧嚣背景音似乎被按下了静音键,只剩下彼此眼中清晰的倒影和略微加快的心跳声。
“懂、懂了!”苏诺猛地回过神,慌忙移开视线,脸颊迅速升温,赶紧低头去看他写下的答案,掩饰自己的失态。
瑞丞的耳根也染上了一层薄红,他轻咳一声,把笔递还给她:“嗯,懂了就好。”语气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微微上扬的尾音泄露了一丝不自然。
“咳咳!”付资若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打破了这方小天地的微妙气氛。她一手托着下巴,眼神在苏诺和瑞丞之间来回扫射,脸上挂着“我什么都懂”的了然笑容,揶揄道:“诺诺,你的物理‘外挂’可真管用啊!讲题效果立竿见影,脸都讲红了!” 她故意把“讲题”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廖晗涵也凑过来,笑嘻嘻地助攻:“就是就是,瑞丞这‘专属辅导’的待遇,什么时候也分我们一点啊?”
苏诺羞得恨不得把头埋进书里,抓起一本厚厚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作势要打她们:“付贝贝!廖晗涵!你们两个再胡说!”
瑞丞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起身:“我去还本书。” 他需要一点空间平复一下过快的心跳。
就在瑞丞刚离开座位走向书架时,一个熟悉而威严的身影出现在图书馆门口——教导主任老唐!他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阅览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他们这个“热闹”的角落。
苏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付资若和廖晗涵也瞬间噤声,像被按了暂停键。
老唐背着手,踱着方步走了过来。他先是看了看付资若面前摊开的、明显有徐沐安笔迹的数学卷,又看了看苏诺桌上那道刚刚被瑞丞“辅导”过的物理题草稿,最后目光在瑞丞空出来的座位和苏诺微红的脸上停留了几秒。
“学习氛围很热烈嘛。”老唐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互相讨论是好事,但要专注在学业上。” 他特意加重了“专注”两个字,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诺和瑞丞刚才坐的位置。“高三了,时间宝贵,心思更要摆正。别让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分散了冲刺高考的精力。” 这话几乎是明示了。
苏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手心冒汗,低着头不敢吭声。付资若和廖晗涵也大气不敢出。徐沐安则面无表情,仿佛老唐说的与他无关,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
“徐沐安,”老唐忽然点名,“你成绩稳定,多帮帮同学是好的,但也要注意分寸和影响。” 这话像是肯定,又像是敲打。
徐沐安抬起头,目光平静无波地迎上老唐的审视:“知道了,老师。”语气毫无波澜。
老唐又环视了一圈,那目光像冰冷的刀锋刮过每个人的神经,最后才背着手,踱着步离开了。
直到老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口,几个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的妈呀,吓死我了!”付资若拍着胸口,“老唐的眼神简直能杀人!”
廖晗涵也心有余悸:“他肯定知道了什么!那话说的……”
苏诺的心还在怦怦直跳,老唐的话像一根刺扎进了心里。“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和瑞丞之间刚刚萌芽的、那些隐秘的欢喜和默契,在老唐眼中,在高考的重压下,真的只是“无关紧要”吗?一丝迷茫和委屈悄然爬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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