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走出会议室，走廊的灯光比刚才亮了些。他没回头，脚步也没停，径直穿过转角，拐进了技术科的小办公室。门关上后，他第一件事就是从内袋掏出U盘，插进专用终端。
“原始日志导出，加上资金流审计报告，打包三份。”他对值班员说，“加密等级最高，一份存纪检备案服务器，两份离线保存。”
值班员点头操作时，他站在背后盯着屏幕，等文件生成完毕，亲自拔下U盘，放进西装内袋。这一步不能错——证据链必须从源头就不可篡改。
回到自己办公室，小李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捏着手机。
“外面有动静了。”他说，“京州本地论坛有人发帖，说公安厅抓了个‘大鱼’，还配了张模糊的照片，像是从会议室外偷拍的。”
陈东嗯了一声，走进屋，把门带上。
“王涛呢？”
“刚联系上了，他在纪委宣传口那边碰人，争取统一对口径。”
陈东坐下，打开笔记本，调出通报草稿。他盯着看了两分钟，删掉了一句带有情绪倾向的表述，改成：“联合调查组已掌握宏安物业系列异常资金流转证据，相关责任人正在接受组织审查。具体案情待进一步核实后依法依规公布。”
“就这个版本。”他说，“让王涛尽快推动发布，越快越好。”
小李记下内容，抬头问：“要不要加一句‘未发现高层牵连’？现在网上已经开始传保护伞的事了。”
“不加。”陈东摇头，“我们现在说什么都容易被解读成掩饰。只讲事实，不解释，也不否认。”
他顿了顿，“你另外做两件事：一是监控所有本地社交平台，特别是短视频和自媒体账号，一旦出现‘落马’‘亿元黑幕’这种词，立刻记录来源；二是找两家法治类媒体的记者，匿名提供基础信息——就说目前锁定的是基层监管失职问题，资金闭环属实，但涉案金额还在核对，别让他们往大里写。”
小李应了一声，转身要走。
“等等。”陈东叫住他，“提醒技术科，所有对外发布的材料，必须经过双人核验，原始数据留痕备查。我们不能给人留下程序瑕疵的口子。”
门关上后，办公室安静下来。陈东靠在椅背上，闭了会儿眼。他知道，从会议室门合上的那一刻起，这场战斗就已经不再局限于内部了。
二十分钟后，省纪委官网发布了通报。
不到十分钟，本地一家自媒体账号发出推文，标题赫然写着《汉东惊现亿元洗钱黑幕，公安厅高官落马》。
陈东点开看了看。文章篇幅不长，但用词极具煽动性，把徐志明称为“赵家军核心干将”，还暗示背后有更大势力庇护。文中引用的部分转账截图是真的，但时间线被故意拉长，金额也被夸大了近十倍。
他立刻拨通一个号码。
“我是陈东。”他声音平稳，“你们平台刚发的那篇关于汉东调查的推文，存在严重失实。我已经向网信办提交初步证据链摘要，请协助处理。”
电话那头沉默几秒，传来回应：“收到，我们会启动临时限流，并要求作者补充信源。”
挂了电话，他又打开另一台电脑，登录舆情监控后台。短短半小时内，“汉东反腐”冲上了本地热搜前三，相关话题阅读量突破五十万。
评论区已经开始分裂。
一边是清一色支持：“终于有人敢动真格了！”“查得好，就该从内部开刀！”还有人贴出自己曾举报无门的经历，引发大量共鸣。
另一边却质疑不断：“怎么每次都是小官顶罪？”“一个处级干部能搞出上亿资金问题？上面没人知道？”甚至有人直接点名，说这是“政治清洗”。
陈东关掉手机通知，深吸一口气，闭眼默念系统口令。
意识中，一块古朴玉简缓缓浮现。
【是否消耗50积分，兑换“舆情情绪分析模型”？】
确认。
下一瞬，他眼前的屏幕上自动弹出一个分析界面。他上传了近六小时内的热搜词条、主要社交平台评论样本、自媒体传播路径图。
几分钟后，情感倾向图谱生成。
支持声量占61.3%，主要集中在普通市民和基层公务员群体；怀疑与焦虑情绪占29.7%，集中于“为何只抓一人”“调查是否深入”等问题；另有8.9%为明显引导性言论，Ip分布集中，疑似有组织操控。
他睁开眼，在笔记本上写下三点：
1 适时释放更多程序正义细节，比如录音提取流程、资金流建模过程；
2 突出追缴成果，哪怕只是冻结，也要让公众看到“钱没丢”；
3 强调“调查仍在深入”，预留期待空间，避免舆论反噬。
正写着，小李敲门进来，脸色有点紧。
“那个自媒体虽然限流了，但转发已经破万。有个视频号做了剪辑，配上警笛音效，播放量三十多万。还有人开始人肉徐志明的家庭住址，论坛出现了他孩子学校的讨论帖。”
陈东抬眼：“人肉信息有没有扩散？”
“目前还局限在两个小群，技术科正在追踪源头。”
“继续盯。”他说，“一旦发现线下威胁苗头，立即移交网安立案。”
小李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出面澄清？比如发个声明，说孩子和家属不受影响？”
陈东摇头：“我们现在每一步动作都会被放大解读。澄清可能反而坐实了有问题。让他们查，我们做我们的事。”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停车场依旧安静，那辆黑色轿车停在原位，车窗紧闭。
“你去安排一件事。”他说，“明天上午，调取徐志明近三年所有签批项目清单，重点标注涉及财政拨款、政府采购的条目。我要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卡数据口子的。”
小李记下，转身要走。
“还有。”陈东补充，“找财务组的老周，让他准备一份通俗版的资金闭环说明——不用专业术语，就用‘钱转了几圈又回来了’这种说法，配上简单图示。后天我们可以选择性释放一部分，让老百姓看懂我们在查什么。”
小李点头出去。
办公室重新安静下来。
陈东坐回桌前，打开一个新文档，输入标题：《阶段性回应预案》。
他一条条往下写，手指在键盘上敲得稳定而清晰。
写到第三条时，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王涛发来的消息：“宣传口同意配合，但要求所有对外发声必须经他们审核。”
陈东回了个“好”字。
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开始。舆论不是敌人，也不是盟友，它是一股风，能把你吹上天，也能把你卷进泥里。
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早就凉了，味道淡得几乎察觉不到。
屏幕右下角，舆情监测系统跳出一条新提示：
【关键词“保护伞”提及率上升47%，主要集中于夜间活跃账号群组。】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一会儿，轻轻敲下回车键，保存了文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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