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读全文？
周明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攥住了。
全文？
哪儿来的全文！
全文还在他脑子里，一个字都还没多写呢！
更要命的是，这女人手里捏着的，恰恰是全书最反动，最要命的那一页！
他现在要是敢说没有，或者说就写了这么点，那刚刚那套“心猿归正”的鬼话，瞬间就会被戳穿！
欺骗魏国公的女儿，罪加一等！
周明的大脑在燃烧，cpU都快干烧了。
怎么办？
怎么办！
看着对面那双清亮得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眸子，周明忽然福至心灵。
他笑了。
那笑容，带着几分高深莫-测，几分悲天悯人，还有一丝丝的……疲惫。
“徐二小姐，这故事，是读不得的。”
徐妙云好看的眉毛轻轻一挑，似乎在等他的下文。
“此非书，乃是魔。”周明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奇特的蛊惑力，“它讲的，是人心之中的妖，是欲念之中的魔。一旦沉浸其中，便会为其所困，为其所扰，难以自拔。”
“所以，我不敢将其落于纸面。”
“我怕它流传出去，乱了人心，惑了苍生。”
这逼装的，周明自己都想给自己打一百分。
我不写，不是我懒，不是我没有，是为了天下苍生！这格局，一下子就上去了！
徐妙云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就在周明以为自己又一次蒙混过关的时候，她却忽然笑了。
那笑容，如春风拂过冰面，荡开一圈圈涟漪。
“侯爷既有如此慈悲之心，小女子佩服。”
她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一双妙目，紧紧地盯着周明。
“既然此书读不得，那……总说得吧？”
“小女子不才，自问心性还算坚定。只想听听，这‘心猿’，是如何被教化，如何皈依正途的。也好以此为戒，时时警醒自身。”
操！
周明在心里爆了一句粗口。
这女人，油盐不进啊！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竟然还能见招拆招，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拒绝？
你拒绝，就是你心虚，你前面说的都是屁话！
答应？
那就意味着，他要把《西游记》这部鸿篇巨着，靠一张嘴，给说出来！
而且，还必须是符合他刚刚编的那个“劝世良言”版本的！
周明看着她那张写满了“你继续编”的绝美脸蛋，只觉得一阵阵的牙疼。
他算是看出来了。
今天，他要是不把这只猴子的故事讲出个一二三来，是绝对走不出这个前厅了。
“也罢。”
周明长叹一声，摆出一副“既然你执意求道，我便渡你一程”的架势。
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干涩的喉咙。
脑海中，关于那只猴子的故事，如同潮水般涌来。
有了！
“那就要从这石猴的诞生说起了。”
周明缓缓开口，前厅之内，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
“此猴乃天地所生，无父无母，天性顽劣，不知礼数。这，便是‘心猿’最原始的模样，纯粹，却也充满了破坏的欲望。”
徐妙云端坐着，姿态依旧优雅，但周明能感觉到，她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吸引了过来。
“它发现了水帘洞，带领群猴入住，被尊为‘美猴王’。一时间，逍遥自在，快活无边。然而，好景不长，它见到了老猴之死，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恐惧。”
“生、老、病、死。此乃天道循环，无人可避。但这心猿，却不甘就此沉沦。它要逆天，它要求长生！”
周明说到这里，特意加重了语气：“此，便是它堕入魔道的开端！不敬天命，妄图以一己之力，跳出轮回，这是何等的狂妄！”
他偷偷瞥了一眼徐妙云。
只见她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解读，颇为认可。
有戏！
周明精神一振，继续讲了下去。
“于是，这石猴告别故土，漂洋过海，历经十数年，终于寻到了仙山，拜入了那位菩提祖师的门下。”
“祖师见它天性聪慧，却也顽劣难驯，便赐名‘悟空’。悟者，觉也。空者，虚也。就是要它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万法皆空，切莫执着。”
徐妙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
“悟空……好名字。”她轻声赞道。
周明心中得意，讲得更加起劲了。
他将孙悟空如何学艺，如何习得七十二变，如何一个筋斗十万八千里，讲得是活灵活现，天花乱坠。
他仿佛化身成了那个说书先生，时而压低嗓音，模仿菩提祖师的告诫；时而又拔高声调，渲染孙悟空习得神通后的狂喜。
渐渐的，徐妙云的姿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原本挺直的腰背，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
那双原本带着审视和探究的眸子，此刻写满了纯粹的好奇与神往。
她甚至忘记了去品尝身前的香茗，只是怔怔地看着周明，完全沉浸在了那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里。
七十二变，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筋斗云，一个跟头，十万八千里。
这是何等瑰丽的想象！这是何等豪迈的气魄！
饶是徐妙云饱读诗书，自问看遍了古往今来的志怪杂谈，也从未听过如此新奇，如此波澜壮阔的故事！
周明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愈发笃定。
他知道，这个女人，已经被自己勾住了。
他讲到孙悟空因为在师兄弟面前炫耀神通，被菩提祖师赶下山门。
讲到这里，他立刻话锋一转，拉回了自己“劝世良言”的主题。
“看！”周明一拍大腿，做痛心疾首状，“这便是心猿的劣根性！刚刚学到一点本事，就按捺不住，四处卖弄！祖师为何赶他走？不是无情，而是深知，若不让它去外面碰壁，受尽挫折，它永远也学不会‘收敛’二字！”
徐妙云听得入了神，下意识地接了一句：“那它……后来回花果山了吗？”
“回了！自然是回了！”
周明的情绪也上来了，“它回到花果山，发现自己的猴子猴孙，被一个叫‘混世魔王’的妖怪欺负！这心猿当场大怒，仗着自己学来的本事，三拳两脚，就打死了那妖怪，夺回了洞府！”
他讲得唾沫横飞，完全代入了进去。
然而，就在此时，徐妙云却突然开口，问出了一个极其刁钻的问题。
“侯爷。”
她的声音，将周明从亢奋中拉了回来。
“小女子有一事不明。”
“既然祖师要教它‘收敛’，为何又要传它那通天的本领？这不是给了猛虎利爪，给了蛟龙风雨吗？若真想教化它，将它禁锢于山中，日日诵经，磨其心性，岂不更好？”
来了！
周明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问题，太尖锐了！
这简直是从根子上，动摇了他那套“教化心猿”的理论！
前厅的空气，仿佛又一次凝固了。
周明看着徐妙un那双清澈却又犀利的眼睛，感觉自己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
“徐二小姐，你这个问题，问得好。”
他站起身，走到前厅中央，负手而立，摆出一副世外高人的派头。
“正所谓，堵不如疏。”
“心猿之性，如滔滔江水，你越是筑高墙，它越是要冲垮堤坝。一味地压制、禁锢，只会让它的怨气更深，一旦爆发，便是毁天灭地之祸。”
他转过身，直视着徐妙un。
“祖师传它本领，并非是纵容。而是要让它‘知’。”
“知什么？”徐妙云追问。
“让它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让它知这三界六道，自有法度！让它凭着这一身本事，去闯，去闹，去把这天，捅个窟窿！”
周明的声音，掷地有声。
“只有当它闹到极致，撞得头破血流，被那无边法力镇压，被那天道规则束缚，它才会从心底里明白，何为敬畏！”
“到那时，再来谈教化，谈皈依，才是水到渠成。”
“这，便是祖师的智慧。不破，不立！”
一番话说完，满室皆静。
徐妙云怔怔地看着他，那双美丽的眸子里，风雷激荡。
震惊、赞叹、不可思议……
种种情绪，在她眼中交织闪过。
她本以为，周明那套“心猿说”，不过是急中生智的诡辩之词。
却不想，他竟能将这套说辞，阐述得如此圆融，如此……深刻！
堵不如疏。
不破不立。
这八个字，如洪钟大吕，在她心中轰然作响。
这已经超出了志怪故事的范畴，这分明是……治世育人之道！
许久，徐妙云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对着周明，郑重地，行了一个万福之礼。
“侯爷之言，振聋发聩。是小女子，浅薄了。”
周明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
他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彻底过了。
而且，还赢得漂漂亮亮！
“二小姐言重了。”他摆摆手，重新坐下，端起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讲了半天，口干舌燥，心力交瘁。
当个说书先生，真他娘的是个体力活。
徐妙云也重新坐下，只是这一次，她的姿态，明显多了一分敬重，少了一分审视。
“那……后来呢？”
她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
“这心猿，它真的……去把天捅了个窟窿？”
ps：写作的道路很孤独，常常对着屏幕发呆，不知道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有没有人喜欢。每次看到评论区亮起，都能感受到一丝温暖。这章我尽力了，希望能得到你们的肯定和鼓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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