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血池初沸·地狱健身房
第一章 征调令下·冥府健身房开业大吉
地府的征调令来得比张灵溪预想的还要快。
就在“校园妖云”事件平息后的第二周，他还在研究会江城分部的地下实验室里协助优化“补偿程序”的通用版本时，一道盖着酆都大帝金印的黑色卷轴，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工作台上。
卷轴自动展开，冥文流转成他能看懂的文字：
“兹有阳世修行者张灵溪，身负天师传承，兼通星海协议，于近期地脉扰动中有功。然阴阳失衡，血池地狱恶灵暴动，亟需外援。特征调尔为‘临时镇抚使’，协理血池地狱平乱事宜。限期三日，至酆都第七殿报到。违期者，削寿一纪。——酆都大帝敕令”
落款处除了大帝金印，还有个熟悉的潦草签名——钟馗。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备注：“小子快来！这儿乱套了，老夫的胡子都要被这群疯鬼揪光了！”
张灵溪看着卷轴，哭笑不得。削寿一纪？十二年？地府办事还是这么简单粗暴。不过钟馗也在那儿……看来不去是不行了。
他向研究会报备。张清源看了征调令，沉吟片刻：“血池地狱暴动？难怪最近各地‘阴阳缝隙’不稳。你去也好，地府那边的情况我们掌握不多，你去了既是帮忙，也能收集些情报。记住，万事小心，地府的规矩和人间不同。我会帮你申请‘跨界行动许可’。”
三天后，张灵溪站在了酆都城外。
和他想象中阴森恐怖的鬼城不同，现代酆都更像是一座……赛博朋克风的巨型地下都市。高耸的黑色建筑群表面流淌着幽绿色的能量纹路，空中悬浮着灯笼状的导航光球，街道上熙熙攘攘——飘着的、走着的、爬着的各色鬼魂川流不息，不少还穿着现代的服装，拿着类似手机的冥器在“通话”。远处，巨大的轮回转盘缓缓转动，投下朦胧的光晕。
“看傻了？”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张灵溪回头，差点没认出来——钟馗没穿那身标志性的红袍官服，而是套了件印着“地狱健身，重塑鬼生”标语的黑色紧身运动背心，下身是条迷彩战术短裤，脚蹬一双厚重的工装靴。原本乱糟糟的虬髯被打理成了颇具时尚感的短须，头上还歪戴着一顶鸭舌帽。
“钟……钟爷？您这造型……”
“别提了！”钟馗一脸晦气，“那帮孙子闹事，把老夫的官袍都撕了！阎罗王说现在地府推行‘现代化管理’，要‘贴近群众’，非让我换这身！还说这是什么……‘教练标准着装’！”
张灵溪强忍笑意：“所以，血池地狱到底怎么回事？”
钟馗拉着他往城里走，边走边骂骂咧咧地解释。
血池地狱，原本是关押那些在阳世犯下暴戾杀戮罪行之魂的受刑地。受刑鬼魂每日需在污浊血池中浸泡，感受被他们杀害者的痛苦。但最近百年，随着阳世战争减少（相对）、法制健全，送进来的“合格”恶魂越来越少。地狱产能过剩，管理人员懈怠，加上一些陈旧的刑讯手段确实落后，导致关押的恶魂怨气积聚。
导火索是三个月前，某位阎罗王（钟馗拒绝透露是哪位）异想天开，引入了阳世的“KpI考核制度”。要求血池地狱的看守们提高“恶魂改造率”，并与其绩效奖金挂钩。看守们为了达标，开始变本加厉地用老法子折磨恶魂，试图“加速净化”。结果彻底激怒了本就怨气冲天的恶魂，一周前爆发大规模暴动。恶魂们冲破部分禁制，占领了血池地狱外围区域，还绑架了几十个看守当“鬼质”。
“现在里面乱成一锅粥。”钟馗领着张灵溪登上了一辆……冥界地铁？“那帮孙子喊着要‘废除酷刑’、‘鬼权平等’、‘改善地狱工作环境’。阎罗殿开了三次会，吵得不可开交。强硬派要派阴兵镇压，温和派说可以谈判。最后不知哪个缺德玩意，看了你在人间搞的‘秩序锚点’和‘补偿程序’的报告，提议说‘让那个擅长改造和秩序的小天师来试试’。”
地铁在幽暗的隧道中疾驰，窗外是流动的混沌光影。车厢里挤满了各式鬼魂，有穿着古装的，也有西装革履的，甚至还有几个穿着cosplay服装的年轻鬼魂在讨论最新的“冥界漫画展”。
张灵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又受到了冲击：“地府……这么现代化了？”
“还不是被逼的。”钟馗翻了个白眼，“阳世的人死了下来，带着满脑子新观念。天天投诉地府服务差、流程慢、体验糟糕。什么‘投胎排队系统太原始’、‘孟婆汤口味单一’、‘地狱刑罚不够人性化’……阎王爷们被吵得头疼，只好搞改革。改来改去，就成这德行了。”
地铁到站，门开，一股浓烈的铁锈和……消毒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血池地狱站。
走出站台，眼前的景象让张灵溪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像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矿坑改造的监狱。中央是一个足球场大小的、翻腾着暗红色粘稠液体的血池，池中浸泡着无数痛苦扭曲的鬼魂，发出连绵不绝的哀嚎。血池四周，是依山壁开凿出的多层监区和刑讯室。
但现在，靠近出口的几层监区已经被暴动的恶魂占据。他们用拆下来的刑具和石块构筑了简易工事，身上捆着被俘的看守，正冲着外面叫骂。外围，大批全副武装的阴兵手持长戟、锁链，组成防线，与恶魂对峙。空中飘着几个穿着官袍、愁眉苦脸的判官，正拿着扩音法器（外形像个金色的喇叭花）喊话：
“……放下武器，释放鬼质，回到受刑位置，可酌情减刑……”
恶魂那边回以更响亮的骂声和扔过来的石块。
“看到了吧？僵持好几天了。”钟馗指了指血池另一侧，几个临时搭建的帐篷，“谈判组在那儿，头儿是秦广王手下的陆判。你去跟他报到，看看有什么馊主意。”
张灵溪来到帐篷区。陆判是个面容清癯的中年文官形象，此刻正对着一个平板状的冥器（屏幕上是血池地狱的立体结构图）发愁。看到张灵溪和钟馗，他眼睛一亮：“张天师！可算把你盼来了！钟大人，您也回来了。”
“陆判官。”张灵溪拱手，“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不知上面有什么具体指示？”
陆判苦笑：“指示？阎罗殿吵了三天，就给了八个字：‘妥善处理，避免扩大’。怎么妥善？他们不说。张天师，你在阳世处理‘地脉之胎’和‘意识污染’很有办法，这次……有没有什么新思路？”
张灵溪看着远处那些虽然狰狞、但眼中除了怨毒还有一丝绝望和疯狂反抗劲头的恶魂，又看了看翻腾的血池和阴森的刑具，沉思片刻。
“陆判官，这些恶魂暴动，直接原因是看守滥用刑罚逼绩效，根本原因呢？”
“根本原因？”陆判愣了愣，“自然是他们生前作恶，罪有应得……”
“不，我是说，他们现在反抗的是什么？”张灵溪打断他，“是‘受罚’本身，还是‘受罚的方式’？”
陆判和旁边的几个鬼吏面面相觑。
钟馗抱着胳膊，哼了一声：“你小子别卖关子，有屁快放！”
张灵溪走到帐篷边，指着血池：“血池浸泡，感受受害者痛苦，这刑罚的本意是‘让施暴者共情’，出发点没错。但方法是不是太……被动和痛苦了？除了痛苦，他们有没有真正理解自己错在哪里？有没有机会改变？还是说，只是日复一日地浸泡，直到怨气被痛苦磨平，或者干脆磨成更凶的厉鬼？”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众鬼吏：“我看了卷宗，这次暴动的大多是近五十年进来的恶魂。他们来自一个信息爆炸、讲究‘效率’和‘体验’的时代。单纯用千百年前的老法子，他们不服，也不怕。我们需要一种……既能达到惩戒和改造目的，又能让他们‘主动参与’，甚至消耗他们过剩精力的方法。”
陆判眼睛微微睁大：“张天师的意思是……”
“把血池地狱，改造成‘恶鬼健身改造营’。”张灵溪一字一句道。
帐篷里安静了几秒。
“健……身？”一个鬼吏结巴道。
“对。”张灵溪越说思路越清晰，“不是单纯折磨，而是‘训练’。把他们过剩的暴戾之气，引导到‘健身’中去。我们可以设计一套地狱特色的‘健身课程’。”
他掰着手指开始列举：
“一，血池负重游泳——不是单纯泡着，是规定时间内游够多少来回，可以减刑。池里可以添加一些‘记忆碎片’浮标，碰到就能看到受害者的记忆片段，强制共情。
“二，刑具力量训练——把那些刀山、油锅、石磨改造成力量器械。举石磨深蹲、拉刀山划船机、推油锅卧推……完成组数和重量，换取积分。
“三，业障障碍跑——在特制跑道上，设置各种‘业障陷阱’（幻象、精神冲击），恶魂需要一边跑步一边克服内心恐惧和愧疚。
“四，忏悔冥想室——安静的冥想空间，配合专门的‘忏悔指导员’（可以由德高望重的老鬼或者心理专家型鬼魂担任），引导他们真正反思罪业。
“五，团队协作项目——比如地狱版‘信任背摔’、‘穿越电网’，培养协作和信任，打破孤立和仇恨。
“最重要的是，引入积分减刑制度和等级晋升体系。完成训练获得积分，积分可以兑换减刑、改善伙食（如果有）、娱乐时间，甚至申请参加‘职业技能培训’（为将来投胎做准备）。等级高的恶魂，可以获得一定管理权限，协助管理低等级恶魂，形成内部监督。”
张灵溪说完，帐篷里鸦雀无声。
鬼吏们张大了嘴，仿佛听到了天方夜谭。
钟馗先是瞪着眼，然后突然哈哈大笑，用力拍着张灵溪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把地狱改成健身房？哈哈哈！亏你想得出来！不过……听起来比现在这死气沉沉的鬼样子带劲！”
陆判回过神来，眉头紧锁：“这……这太离经叛道了！地府刑罚自古如此，岂能儿戏般改成……健身房？阎罗王们不会同意的！”
“陆判官，”张灵溪正色道，“现在的情况是，传统方法已经激起了反抗，僵持下去只会两败俱伤。阴兵强攻，就算能镇压，也会造成大量伤亡，恶魂可能彻底疯狂，甚至引发其他地狱连锁反应。我的方案，至少提供了一个尝试的可能。我们可以先选一个小区域试点，如果有效，再推广。如果无效，再想别的办法。”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这个方案如果成功，或许能成为地府‘现代化改造’的一个样板。以后其他地狱的管理，也可以借鉴。这难道不是大功一件？”
陆判动摇了。他看了看平板冥器上僵持的局势图，又看了看远处叫骂的恶魂，最终一咬牙：“好！老夫就陪你赌一把！我立刻写报告，申请试点权限！张天师，你需要什么支持？”
“第一，需要一块相对独立的区域作为试点。”张灵溪说，“第二，需要一些懂得器械改造和训练规划的鬼才。第三，需要一个……有威望、能镇得住场子的‘总教练’。”
他的目光，落在了钟馗身上。
钟馗的笑声戛然而止，指着自己鼻子：“我？当教练？教这帮孙子健身？”
“钟爷您威风凛凛，经验丰富，最适合不过。”张灵溪笑眯眯地说，“而且，您不是抱怨官袍被撕了吗？换身教练服，正好活动筋骨。我保证，这比当镇抚使有意思多了。”
钟馗嘴角抽搐，但眼神里却闪过一丝跃跃欲试的光芒。他本就是好动不好静的性格，这些年在地府当闲职早就闷坏了。
“……行！老夫就当这个‘魔鬼教练’！不过说好，训练计划你来定，执行归我！谁敢偷懒耍滑，看老夫不练死他！”
“成交！”
方案和任命很快以加急形式上报。或许是局势实在棘手，或许是阎罗殿里也有人想看看这“离经叛道”的法子能否创造奇迹，批复竟然在半天后就下来了：
“准予在血池地狱第七监区进行试点，时限一个月。所需资源，由第七殿酌情调配。试点期间，张灵溪为项目总策划，钟馗为总教官，陆判为协调监督。望妥善行事，勿再生乱。——阎罗殿联合批示”
拿到批示，张灵溪和钟馗立刻行动起来。
第七监区位于血池地狱边缘，关押着大约三百名恶魂，暴动程度中等，正好适合试点。
张灵溪先让阴兵用扩音器向第七监区的恶魂喊话，宣布了“健身改造营”试点计划，并给出了承诺：自愿参加试点者，即刻停止当前刑罚；参与训练获取积分，可兑换减刑和待遇改善；训练期间保证基本“鬼权”；试点结束后，根据效果决定是否推广。
起初，恶魂们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地府的阴谋。
直到张灵溪亲自走到防线前，面对恶魂的咒骂和投掷物，撑起“不移之垒”，然后让阴兵撤走了第七监区外围的所有兵力，只留下几个负责后勤的鬼吏。
“我们不是来镇压你们的，是来给你们另一个选择的。”张灵溪的声音通过扩音法器传遍监区，“继续对抗，只有魂飞魄散或者永世折磨。参加改造，至少有改变的可能。我给你们一夜时间考虑。明天天亮，愿意参加的，走到血池东侧空地集合。不愿意的……后果自负。”
说完，他转身就走，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夜，第七监区出奇的安静。
第二天，冥界的“晨钟”响起时（地府用能量模拟的昼夜交替），血池东侧空地上，稀稀拉拉地站了七八十个恶魂。他们大多伤痕累累，眼神警惕，但确实走出了监区。
“很好。”早已等在那里的钟馗，穿着他那套运动背心短裤，背着双手，声如洪钟，“欢迎来到‘地狱健身改造营’第一期！老夫是你们的总教官，钟馗！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老夫会好好‘疼爱’你们的！”
他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现在，所有人，围着血池，先给老子跑二十圈热身！跑不完的，今天没饭吃！开始！”
恶魂们面面相觑，但在钟馗那凶神恶煞的眼神和隐隐散发的天师威压下，还是勉强跑了起来。
张灵溪站在远处的观察台上，看着这一幕，嘴角微扬。
血池地狱的改造，开始了。
他不知道这个荒诞的计划能走多远，但至少，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而他的地府之旅，也正式拉开了序幕。
（第七卷第一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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