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轩那顿饭后,张灵溪过上了白天上课、晚上研究异兽猎杀案线索的“充实”生活。讹兽客服经理和腓腓心理咨询师确实提供了不少有用的情报分析和嫌疑人侧写,但对方极其狡猾,几次追踪都扑了空,只找到一些被遗弃的、经过专业处理的现场。
就在调查陷入僵局时,一通来自西南苗疆的紧急电话,打断了他的节奏。
电话是张清源打来的,语气罕见地凝重:“灵溪,西南分局那边出了件棘手的案子,涉及苗族古蛊术和一起陈年旧案,可能和‘非自然力量’有关。当地处理人员已经折了两个进去,现在情况有些失控。你最近在查的异兽案子先放一放,去一趟苗疆云岭县,协助处理。具体情况,到那边会有人跟你对接。”
“苗疆?蛊术?”张灵溪有些意外,“师伯,这种案子当地应该有专门的处理人员吧?”
“本来是有。”张清源叹了口气,“但这次牵扯到六十年前的一桩旧怨,而且……受害者情况很特殊。你去了就知道了。记住,苗疆蛊术诡异莫测,与现代道法和协议力量体系差异很大,务必小心。我会让钟馗前辈陪你一起,他对付这些‘旁门左道’经验丰富。”
提到钟馗,张灵溪倒是松了口气。有这位见多识广的降魔大神在,确实安心不少。只是不知道钟馗对“出差”苗疆是什么态度。
回到宿舍,他在识海中联系钟馗,简单说明了情况。
“苗疆?蛊?”钟馗的声音先是有些嫌麻烦,随即又透出点兴趣,“那帮玩虫子、下咒的老家伙们的把戏?行,老夫也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正好去见识见识现在的小辈们手艺退步没有。什么时候走?”
“越快越好。师伯说情况紧急。”
“那就现在!磨蹭什么!”钟馗反而催促起来。
当天傍晚,张灵溪就登上了前往西南的飞机。钟馗嫌待在识海里闷,干脆附身在张灵溪随身携带的一枚古玉挂坠上——这是之前从地府“友好协作者”令牌上抠下来的一点边角料做的容器,能让钟馗短暂地以虚影形态在外活动,虽然力量受限,但足够交流和观察。
深夜抵达云岭县,这座隐藏在崇山峻岭中的小县城灯火稀疏,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和淡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腻味道。
来接站的是个三十出头、皮肤黝黑、眼神精干的当地男子,开着一辆老旧的吉普车,自称叫石岩,是研究会西南分局的外勤人员。
“张顾问,一路辛苦。”石岩话不多,直接开车往山里走,“情况比较麻烦,直接带你去现场。路上跟你说。”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石岩一边开车,一边简明扼要地介绍了情况。
事情起源于一周前,云岭县下辖的月亮寨,接连有三位老人离奇病倒。症状相似:先是高烧昏迷,接着身上出现诡异的、如同活物般游走的青黑色纹路,最后心脏骤停。寨子里的老苗医看过,摇头说不是病,是“中了很厉害的蛊”。
研究会当地人员介入调查,发现这三位老人彼此是亲戚,而且都与六十年前寨子里的一桩旧事有关——当年寨子里最漂亮的姑娘阿月,因与外来汉族青年相恋,遭族人反对。后来那青年不辞而别,阿月被传怀了身孕,羞愤之下投了寨子后的落月潭。此事后,寨子里参与过指责、驱赶阿月的几户人家,都或多或少出了些怪事,但都不致命。直到六十年后,这三位当年闹得最凶的老人,突然同时中招。
“我们最初怀疑是当年阿月的后人或者情人回来复仇。”石岩眉头紧锁,“但查了所有线索,阿月当年投潭后尸体都没找到,那个汉族青年也再无音讯。而且,这蛊发作得太快太猛,我们派去查看的两个同事,只是接触了病人用过的物品,也出现了轻微的中蛊症状,现在还在隔离。我们怀疑,下蛊的……可能不是活人。”
“不是活人?”张灵溪心中一动。
“嗯。”石岩点头,“寨子里的老祭司偷偷跟我说,他感觉到落月潭那边有很重的怨气和……‘活蛊’的气息。但他不敢去看,说那蛊太凶,他解不了。”
说话间,吉普车停在了一个依山而建的古老寨子外。月亮寨到了。
夜色下的寨子寂静得有些诡异,只有零星几点灯火。空气中那股甜腻的味道更重了,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石岩领着张灵溪来到寨子边缘的一处临时搭建的隔离帐篷区。帐篷里躺着三个人,正是那三位发病的老人,此刻都昏迷不醒,面色青黑,裸露的皮肤下,能清晰地看到如同细小蜈蚣般的青黑色纹路在缓缓蠕动,看得人头皮发麻。
帐篷外,两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会人员脸色苍白,正在接受另一位苗医打扮的老者检查。老者手持一个陶罐,罐口冒着淡淡的青烟,在两人身上缓缓拂过。
“这是龙阿公,寨子里最老的祭司,也是为数不多还懂些古蛊术的人。”石岩低声介绍,“我们的人就是他帮忙暂时压制的。”
龙阿公检查完,摇摇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汉语对石岩说:“只是沾了丝蛊气,我用药烟压住了,休息几天就没事。但里面三个……唉。”他看向帐篷,眼神复杂,“‘相思缠骨蛊’,最是难解。下蛊的人,怨念深得很。”
“相思缠骨蛊?”张灵溪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情蛊的一种。”钟馗的声音通过古玉挂坠直接在他耳边响起,只有他能听到,“苗疆女子常用来自保或挽留情郎。以心头血混合特定蛊虫炼制,中蛊者若负心薄幸,或伤害下蛊者,便会发作,痛不欲生,最后骨肉消融而亡。但这玩意儿通常只对负心人有效,而且需要定期‘喂养’蛊虫才能维持效力六十年……不对劲。”
确实不对劲。张灵溪看向龙阿公:“阿公,这蛊能维持六十年吗?而且,这三位老人,当年和阿月姑娘,似乎并非情爱关系?”
龙阿公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深深的困惑和一丝恐惧:“这就是古怪的地方。‘相思缠骨蛊’按理说,下蛊人死后,没有精血喂养,顶多三五年就散了。除非……除非下蛊人用了某种秘法,把蛊和更凶的东西炼在了一起,或者……下蛊人根本没死,一直在养着蛊。”
没死?阿月姑娘没死?那她现在得多大年纪了?还是说……
张灵溪想起石岩说的“不是活人”的猜测。
“阿公,落月潭那边,您感觉到的‘活蛊’气息,具体是什么样的?”张灵溪问。
龙阿公身体抖了一下,压低声音:“像是……很多虫子聚在一起,但又不像活虫。阴冷,怨毒,还有……一股很执着的‘念想’。我不敢细探,怕被盯上。”
看来关键在落月潭。
张灵溪决定去看看。石岩想跟着,被他拒绝了:“石哥,你留在这里照看病人和同事。我和钟……我单独去探探。人多反而容易惊动。”
石岩犹豫了一下,点点头,递给他一个小竹筒:“这里面是龙阿公给的‘避蛊粉’,洒在身上,寻常蛊虫不敢近身。小心。”
张灵溪接过竹筒,在龙阿公担忧的目光和石岩的注视下,独自走向寨子后方的深山。
山路难行,越往里走,林木越密,那股甜腻腥气也越浓。月光透过枝叶缝隙洒下,在地上投出斑驳诡异的光影。
走了约莫半小时,前方传来潺潺水声。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一个不大的深潭出现在眼前。
潭水在月光下泛着幽暗的深蓝色,平静无波,像一块巨大的墨玉。潭边杂草丛生,立着几块风化严重的石碑,刻着些模糊的苗文。
这就是落月潭,阿月姑娘当年投水的地方。
张灵溪激活“破妄之瞳”,同时让钟馗帮忙感应。
在能量视野下,整个落月潭上空,笼罩着一层淡得几乎看不见、但异常粘稠的粉红色雾气。雾气中,无数细微到极点的、如同尘埃般的“活点”在缓缓飘荡。每一个“活点”,都散发着微弱的怨念和……一种扭曲的“思念”。
潭水深处,则盘踞着一团更浓郁的、青黑与粉红交织的能量团,不断有细微的能量丝线从能量团中延伸出来,连接着那些飘荡的“活点”,也延伸向寨子的方向——正是那三位老人所在的位置。
“果然是蛊,而且是‘母蛊’就在这潭底。”钟馗的声音带着凝重,“这些飘着的,是‘子蛊’或者蛊气。那三个老头身上的,是更凝实的‘蛊引’。潭底那东西……气息很怪,有死气,又有活物的波动,还有一股执念未散。”
“能解决吗?”张灵溪问。
“老夫对付鬼怪拿手,对付这种蛊虫和怨念混合的玩意儿,硬来不是不行,但容易伤了可能还存在的‘灵’,也怕蛊虫失控扩散。”钟馗沉吟,“最好是找到‘因’,化解‘怨’。六十年不散,这执念太深了。”
张灵溪走近潭边,想看得更仔细些。
突然,平静的潭水中心,泛起一圈涟漪。
涟漪扩散,潭底那团青黑粉红的能量团,似乎蠕动了一下。
紧接着,飘荡在空中的那些粉红色“活点”,像是受到了召唤,开始缓缓向张灵溪飘来!
张灵溪立刻后退几步,同时将“避蛊粉”洒在身前。粉末落地,散发出一种辛辣刺鼻的气味,那些“活点”果然停在半空,不再靠近,但依然缓缓盘旋着。
“小子,看来我们被‘注意’到了。”钟馗哼道,“潭底那东西,似乎还有点意识。”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轻微、仿佛女子哼唱般的呢喃,若有若无地飘了过来。那声音哀婉凄楚,用的是苗语,张灵溪听不懂,但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悲伤、怨恨,以及……一丝期待?
“唱的什么?”他问钟馗。
钟馗沉默了几秒,似乎在分辨:“大意是……‘月亮落进潭水里,等的人还不回来……六十年了,花开了又谢……骨头都等得疼了……’”
骨头都等得疼了……这描述让人不寒而栗。
“是在等那个汉族青年?”张灵溪猜测。
“恐怕是。”钟馗道,“但为什么迁怒其他老人?仅仅因为当年他们反对?”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张灵溪决定先退回去,从长计议。硬碰硬不是办法,必须了解更多六十年前的细节,找到化解执念的关键。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异变突生!
潭水猛地炸开!一条由无数细小蛊虫凝聚而成的、水桶粗细的粉红色触手,从潭中激射而出,直扑张灵溪后背!速度奇快无比!
张灵溪反应极快,脚下秩序星辉爆发,侧身闪避,同时右手并指,一道“破邪雷光”劈向触手!
雷光击中触手,炸开一片电芒,无数蛊虫被电得焦黑脱落,但触手只是顿了顿,更多的蛊虫涌上来填补,继续抓来!
“躲开!别硬接!这玩意儿是怨念和蛊虫的聚合体,物理和能量攻击效果都有限!”钟馗急道。
张灵溪连连闪避,但那触手极其灵活,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被缠上,他眼神一厉,左手虚空画符,一道“不移之垒”光膜瞬间在身前展开!
触手狠狠撞在光膜上,光膜剧烈震荡,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无数蛊虫疯狂啃噬着光膜的能量,粉红色的怨念也在不断侵蚀。
“这样下去不行!”张灵溪感觉星辉消耗极快。
“用‘镇’的!试试‘正本清源印’的简化版!针对那股怨念!”钟馗吼道。
张灵溪立刻变招,右手掐诀,识海中星序雷树摇曳,一道融合了秩序与净化之意的银色光印在掌心凝聚,虽然远不如完整版强大,但对付这怨念核心或许有效。
“定义:此怨此念,不过执迷困守,当散!”
光印脱手,迎向触手核心!
这一次,触手似乎感应到了威胁,发出一声尖锐的、如同万虫齐鸣的嘶啸,猛地缩回!光印追入潭水,轰然炸开,银光与粉黑光芒在潭水中激烈交锋,最终双双湮灭。
潭水恢复了平静,但那层粉红雾气更浓了,呢喃声也变得更加清晰和……愤怒。
“走!”钟馗催促。
张灵溪不敢耽搁,立刻施展身法,快速撤离落月潭。
回到寨子边缘,石岩和龙阿公正焦急地等待着,看到他安然回来,都松了口气。
“怎么样?”石岩问。
“潭底确实有东西,‘母蛊’所在,还有很强的怨念。”张灵溪简单说了情况,“硬来不行。阿公,关于六十年前阿月姑娘和那个汉族青年的事,您知道多少?越详细越好。”
龙阿公叹了口气,请张灵溪和石岩到他简陋的竹楼里坐下,点上油灯,泡了壶浓茶,才开始缓缓讲述那段尘封往事。
故事与石岩说的基本一致,但多了些细节。
阿月是当时寨子里最心灵手巧、也最大胆的姑娘。那个汉族青年叫林文轩,据说是来山里写生的学生,迷路被阿月所救。两人在相处中互生情愫。林文轩承诺会回来娶阿月,还留下了一块玉佩作为信物。
但寨子规矩严,严禁与外族人通婚,尤其对方还是个来历不明的“汉家郎”。阿月的父母和族人强烈反对。林文轩离开后,阿月被发现怀孕,承受了巨大压力。后来林文轩杳无音信,阿月在绝望和族人的指责中投了潭。
“那块玉佩呢?”张灵溪敏锐地抓住了关键。
“不知道。”龙阿公摇头,“阿月投潭前,玉佩就不见了。有人说她扔了,也有人说她藏起来了。后来寨子里闹了些怪事,有人怀疑是阿月的怨魂作祟,还请过巫师作法,但没什么用。时间久了,大家也就慢慢淡忘了。”
玉佩……信物……执念……
张灵溪心中有了些模糊的猜想。阿月的执念,恐怕不仅仅是对负心人的怨恨,还有对那段感情、那个承诺本身的执着。而那三位老人,或许不仅仅是当年反对的代表,更可能……与玉佩的失踪或某些更深的内情有关。
“阿公,那三位昏迷的老人,当年除了反对,还做过什么特别的事吗?或者,他们家里,有没有谁得到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张灵溪追问。
龙阿公皱眉回忆,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确定:“特别的事……当年阿月投潭后,是她大伯带人去捞的,没捞到尸体。后来她家的竹楼空着,里面的东西……好像是被寨子里几家分了吧?那三家,好像都拿了点东西。具体拿了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拿了阿月家的东西!
这可能就是关键!尤其是……如果那东西里,包含了那块作为爱情信物的玉佩,或者沾有阿月强烈情感的物品,就有可能成为“相思缠骨蛊”的媒介或引子!
张灵溪立刻起身:“阿公,石哥,我需要去那三位老人的家里看看!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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