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见一个高高胖胖的，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汉子被一个戴着根拇指粗金链子的光头拽着衣领。光头身后还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
李缺凑上前去，就听大家议论纷纷。
“我说胖子这次够呛，惹到杜光头那个阎王爷了！”
“就说上次白二狗卖了个民国仿乾隆的青花碗给杜光头，当晚手就被都打断了一只。”
“那他家不报警呀？”
“放狠话了，说要是报警，他那摊子就别想摆了。”
李缺听了这话，看向那光头愈发不喜。
他朝前面挤了过去，便看到地上有一个黑不溜秋的砚台，于是捡起那砚台仔细瞧了瞧。“胖子，你太他妈的不地道了，拿个破砚台来忽悠我说是康熙年的？！”
“杜光头你自己打眼了，关我鸟事。”那胖子不服气地吼道。
“我呸，我杜三江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妈还在穿开裆裤用尿和泥巴玩呢！敢跟老子玩阴的，信不信老子让你爬着出这条街。”
说着杜光头一挥手，身后两个混混立马走上前来，拿起那摊子上的花瓶瓷碗就往地上砸。
“乒乒乓乓”地面立马一片碎瓷。
胖子气得眼珠子都红了：“妈了个巴子的敢砸胖爷摊子，我捶死你。”说着就要冲上前去揍那光头，却被两个混混给拦住了，于是三人扭成一团。
市场管理的人看这情景也怕出了人命，赶紧报了警。
不到五分钟警察就来了，接着古玩协会的会长也来了。
“怎么回事？”警察问道。
那杜光头立马上前一步，指着胖子说：“警察同志我要报警，他卖假货。一个破砚台骗我说是清朝的歙砚，坑了我五万块钱。我来找他退，他愣是不同意。他这是欺诈消费者！”
警察看向胖子：“他说的是真的？”
胖子一肚子苦水说不出了：“警察同志他们就是无理取闹，恶人先告状，你看我的东西被他砸的……”
杜光头振振有词：“警察同志，你看这卖假货的还有理了？我这人也好说话，今天把钱还了我这事也就了了，不然我跟他死磕到底。”
警察看向胖子，对方一脸便秘的样子，别提有多憋屈了。
这时人群中响起一道声音：“警察同志，这古玩街的东西可不存在假货一说，只有打不打眼，捡不捡漏，不信你问问大家。”
就见李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警察果然看向身边一同前来的老人。
这半百的老人穿着一身唐装，姓张，是古玩协会的会长。据说一双眼睛辨过千万真假。在武汉乃至全国古玩界都很有名气，还经常上电视做鉴宝类的节目，大家都叫他一声“张老”。
张老有些惊讶地看向李缺：“嗯，这年轻人说得不错，这三百六十行，行行有规矩。我们古玩界确实有自己的规矩。”
在这古玩界里就一直流传着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买定离手锤砸钉，真假不换刀切金。
也就是说，无论你买对买错，只要货物离了手，就跟那摊主没得关系了。你若硬要掰扯，以后在古玩界也没得混了。
可明显这杜光头蛮横惯了，根本不吃这套。
“我可不知道什么规矩，我就知道我是消费者买了假货就得退。”
这警察听张老这么一说，也不便破了古玩这行的规矩，就想着把两人带回警局里调解。
“小子你是谁？活得不耐烦了，我杜三江的事也敢管？”光头看向李缺眼睛一眯，眼神里全是警告。
李缺拍拍胸脯，装作一副吓倒的模样：“警察同志，他这算不算是威胁恐吓呀？”
警察朝杜光头看去：“好好说话。”
李缺这时又弯腰捡起那块灰不溜秋的砚台：“再说这位大哥也没卖假货，这就是一块清代的砚台。”
杜光头肺都要气炸了：“你个臭小子毛都没长齐懂什么？这东西我可是拿去天一阁找廖师傅掌过眼的，这砚台最多到民国，分明就是块赝品。这条街上都知道，我老杜的钱了可没那么好吞的。”
胖子上前一步把李缺拉到身后：“怎么，想打架呀！”
张老若有所思地看向李缺，笑呵呵地说道：“小哥，可否把那砚台给我看看？”
李缺也不在意，随手递去。
砚台一入手，张老就暗暗掂了掂，这分量不对，比歙砚重，比端砚轻。
又上下翻转打量了片刻，表面灰扑扑，是个素面的砚台。用指腹摸了摸，这包浆虽是厚重油润，可砚额和砚心的手感又略有不同，似乎砚心更润一点。这就有点奇怪了，一块料子怎么会有两种手感。难道是拼接的？
张老又仔细看了一遍，不漏下每一个角落。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他用指甲划了划砚额，很是坚硬，没有痕迹。
难道是我猜错了？
众人都观察着张老的表情，那胖子已经紧张得额头冒汗了。
不料张老把砚台递给李缺：“小哥，老头子我眼拙，这块砚台我看不出明堂。”
这话的潜在意思就是我也看不出这砚台是真是假！
可张老是什么人？那是一对火眼金睛，他犹豫了不就证明这东西是假的。立马大家伙都为孙胖子默哀起来，看来这钱得原封不动地吐出来了。
杜光头见张老这么说了，更是嚣张地抬起了下巴：“怎么样，张老都没说话了，你小子充什么大尾巴狼。孙胖子乖乖把钱拿出来，不然我找律师告你。这五万块不是小数目，告你做个七八年牢应该不成问题。”
胖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你他妈吃了吐，真不要脸。”
李缺挤上前来：“我说那个……杜……什么来着……这样我们打个赌，我们当着警察先生和张老的面写下字据。若是这是块砚台是康熙年间的，你就给这位胖……大哥赔礼道歉，然后这砚台五万块转手给我。怎么样？”
“倘若不是真的呢？”杜光头不屑一顾地看去。
“倘若不是，我想想。嗳，要不这样，若是假的我们以一赔十，这摊子上的东西你任意挑十件带走，我们半句都不多说，而且把钱一分不少地退还给你。”
听到退钱还要赔东西，胖子立马皱成了苦瓜脸：“兄得，我谢谢你呀！”
李缺把胖子拉了过去，小声说：“兄弟相信我，我肯定能保住你的摊子和钱。”
胖子也不傻：“你是不是看出这砚台有什么名堂了？”
“好戏还在后头呢！”
胖子看着李缺坚定的眼神，心下顿时安定了几分：“这是我兄弟，他说的就是我说的。怎么样，这个赌敢接吗？”
一旁的光头仔细想了想，这赌不管输赢自己都不亏。再说这砚台百分百是假的，自己有什么好怕的！
于是痛快答应：“行，这可是你们说的。输了就算给老子跪下磕头，那钱也得一分不少地给我吐出来。”
很快两人当着警察的面立下字据，盖了手印。这字据可是有法律效应的谁也逃不了。
眼下瞧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把这个摊子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就听李缺说道：“兄弟，你去打盆水来，再要碗煤油来。”
胖子不疑有他，很快就打来了一盆水，又端来满满一碗煤油。
人群炸开了锅，这小子要干嘛？这又是煤油又是水的，难不成是个从医院里跑出来的神经病。
“大家别急，给我十分钟。”
就见李缺把砚台放进煤油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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