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天，372再次见到了克里斯汀。
这次克里斯汀带了几位身穿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
“麻烦了。”克里斯汀站在门口。栗森站在她的旁边，紧紧盯着她，随时防备她的暴走。
372看着围上来的人，没什么反应。这些人拿着各种她熟悉的器材，试探着走了上来。
“小姐，可能会有些痛。”那人说着，掏出针管，要取她的血。
372早就被取过不知多少回了，这样的情形对她而言就如同家常便饭，于是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来者，看着他将针扎进手臂，从中取血。
“小姐，看向这边。”
372抬头，见一个男人拿着一块板子，指着上面的图案问她是指向哪里的。
372刚完成指向，又感到手臂一沉，扭头看到自己没扎针的那只手被人套上了宽厚的带子。带子缓慢收紧，直到有些痛感后停下，又慢慢松开。
372一开始以为克里斯汀还要给她做什么手术，但感觉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要做手术的倾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这小姐的内脏骨骼都很完好。”领头的人拿着刚拍的ct片子对克里斯汀道，“就是有些营养不良，看骨相是13到15岁之间，个子却还这么小……血液检测异常，她的血似乎可以和任何的抗体进行结合，这代表她可以为任何人输血……真是神奇。”
克里斯汀皱着眉，看着那医生接过最后一张脑部ct，而后发出一声惊呼。
“这个女孩脑袋里怎么有颗子弹？！”
克里斯汀一愣，侧头去看，果不其然，一颗子弹正卡在她的眉心，但旁边骨骼完整，不像被打击过的样子。
“这真是奇迹。”医生不禁发出感叹，“她需要做开颅手术，幸好没有做核磁，不然就直接拜拜了。”
“手术需要多久？”克里斯汀询问。
“这要看具体情况。”医生回答，“你看，这子弹卡的位置刚刚好，稍有一点就可能伤到她的脑神经，所以需要更加详细的检查。”
“尽快。”克里斯汀算着日期，“下个月前能做完吗？”
“不出意外的话，可以。但康复就不一定了。”
“手术康复我再想办法，先把子弹取出来吧。”
所以，还是要做手术。
372听着两人讨论，得出这么个结论。
这一次是头吗？
372想着，摸了摸头。
“不要随便动你的脑袋。”克里斯汀见状，连忙阻止，“真是奇迹，你不觉得痛吗？”
疼？
372想了想，她之前好像确实很疼，但慢慢的她就习惯了。
克里斯汀不能理解地摇了摇头。
……
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手术终于开始了。
但也许是他们的剂量估计错误，372在他们刚划开颅顶皮肤的时候就醒了。
感觉到头上传来的刺痛，372盯着面前的医生，刚想坐起来，就和旁边端盘子的助手对上了眼。
“她怎么这个时候醒了？！”主刀发出怒吼，“麻醉呢？”
“怎么会？明明已经加量了。”麻醉师慌忙赶来，奇怪道。
“你加的不会是生理盐水吧？”旁边的医生幽幽道。
麻醉师沉默顷刻，连忙加大了剂量。
但没用，她还是醒着。
“……还要加吗？这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量了。”
“不加的话你要她睁着眼做完这手术吗？”主刀阴森森地问道。
麻醉师：……
“……这已经是一头大象的量了！”
“……”
“一头鲸鱼的了！”
“……”
“……终于睡着了。”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拿起工具准备继续。
锯开颅顶的那一刻，372又醒了。
“……她怎么又醒了？麻醉！！”
“……”
这一次372顺利地睡过了整台手术。
醒来的时候，感觉自己头皮凉凉的，应该是上的药。
但372没有上过药，只觉得有些凉，就把头上的罩子扯了下来，摸摸缝针的皮肤，又给恢复了。
知道她醒后来看望的第一个医生差点没吓晕过去。
“你怎么把这个摘了？！”
“伤口呢？怎么不见了？”
“这怎么头发还长出来了？”
“……”
最终372也不知道是怎么解决的，反正自己再也没见到过他们。
“从你头里取出来的子弹，刺激吗？”克里斯汀将那枚子弹放到她面前，笑道。
372看了看，没什么反应。
“真是冷淡啊。”克里斯汀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
“真是惊人的恢复力，难怪那些人要花费那么大的力气也要去找……”
372看着克里斯汀将那枚子弹扔进垃圾桶。
克里斯汀摸了摸她的脑袋，笑了下：“真是个乖孩子。”
372看着他，没有说话。
做完手术，克里斯汀又安排人，一天做一次检查，生怕她身体出现异样，又找人给她带了各种玩具抱枕。372不知道那些各式各样的玩具是什么，就放在一边，从来没有碰过。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372也不清楚到底是多久。总之在一天傍晚，栗森走进房间，吩咐佣人给她好好打扮一下。
他们并没有让她穿多么厚重繁杂的衣服，恰恰相反，只让她穿了件薄薄的碎花裙，外面穿着防风外套，带着她出了门。
走出房间，她看到了克里斯汀和之前见到的女人，旁边叫斐瑞的青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
他们衣装整洁，看上去是精心准备过的，似乎要去做什么重要的事。
克里斯汀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了笑。
“走吧。”
372没有和他们坐一辆车，而是和斐瑞的属下坐在后面的车里。不苟言笑的男人正襟危坐在她的旁边，余光不断在她身上扫射。
372没有理会，望着窗外。
路上很少人，他们穿过长长的公路，略过鲜有人迹的山坡，在太阳刚刚落山时，到达了地方。
那是座非常豪华的庄园，比克里斯汀的更加华丽，但并不会给人半分的浮夸感，更多的是沉稳庄肃。
372无法用语言形容她看到的这一切，只觉得这里很好看，非常的大，建筑物也很美。
下了车，走进城堡，克里斯汀似乎顾忌着什么，没让斐瑞和那个女人跟着，而是让他们先走一步，自己则问引他们进来的女管家“父亲在哪里”。
女管家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微微侧身为他引路。他和栗森一起，带着她上了另一边的楼梯。
372观望着四周。周围的墙上贴满了瑰丽的花纹，城堡中铺满了地毯，墙顶的水晶灯花样丰富，闪着刺眼的光辉。
372又看了眼栗森手里拿的东西，那是个被包裹的很严实的正方体物件，上面还系着彩色的蝴蝶结。
他们跟着女管家七拐八扭，到了一间古朴的木制门前。木门颜色暗沉，上面雕刻着繁杂的花纹。
女管家敲了敲门，先他们一步走了进去。
等了片刻，管家出来，示意他们可以进去。
372跟着克里斯汀走了进去。这是间很大的屋子，贴着墙壁的柜子摆满了书及各样物品，她看不出那些是什么，于是只轻扫了眼。
房间里，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背对着他们坐在书桌前，听到身后的动静，放下手中的笔，微微侧首。
“父亲。”
克里斯汀快步走到老人身前，俯身低头在他耳边轻声唤道。
“我的耳朵还没聋到这个地步，邓德里安。”老人开口，话语缓慢慵懒，在结束时尾音会不自觉地上提。他的口音与372所见过的那些完全不同，听上去漫不经心，格外含蓄。
“父，父亲……”
克里斯汀一愣，这一次的声音不禁小了些，微微垂眸，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372还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不禁看向老人。
那老人身下坐的东西不是日常常见的凳子，而是轮椅。
老人放下手中的纸张，手指放在轮椅把手上，微微一按，身下的轮椅轱辘转动半圈，将他身体侧了过来。
372这时看清了老人的样子。
老人身穿得体的服装，不同于邓德里安的西服，更像是家庭便装，却又不像托斯家那样松垮。
老人看上去已有六七十岁了，脸上的皱纹不多，依稀能看出年轻时俊美的模样，只是多加了几分稳重。
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像颗蓝色的玻璃珠，无比纯粹，眼神却深沉幽暗。
兴许是常年位居高位，使他在举手投足间不经意会露出几分贵气，为他沉稳内敛的气场加了些道不明的味道，看起人来也总像在审视什么。
就像此时，他只是轻飘飘地瞥了372一眼，明明是他坐的角度低需要微抬下巴，掀起眼皮打量，被他做来却更像是居高临下的睥睨。
“想同我说什么？”老人仅仅看了372一眼，便收回目光，看向邓德里安。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邓德里安在老人面前，将态度放的很低，轻轻侧身附在他耳侧说了什么。
“哦？你找到了？”老人看向他，虽然面上是有些玩味的笑，眼神却没多少波动。
“事实上，我想将她送给您。”邓德里安轻轻扭头，示意他看向372。
“已经确定过了吗？”老人看向372。372只感觉全身像被无形的刀子刮了遍。
372不禁奇怪地扭头看了看四周。
“是的。”邓德里安看了栗森一眼，接过他递来的资料，交给老人，“这是这些天的检测报告，她的血液、皮肤、甚至骨骼恢复力都十分惊人，而且锁骨也带有实验室的纹身。”
“你还给她做了手术？”老人垂眼，懒散地扫了眼纸上的字，随口问道。
“是的，因为检测出她头中有枚子弹。”邓德里安说起这个，神情有些异样。
“你倒是有心了。”老人又看了几眼，便把资料随手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这算什么？”
“……给您的生日礼物？”邓德里安试探道。
老人半掀着眼皮，打量了372一圈，嘴角微扯，似乎在嗤笑：“准备的不错。”
邓德里安闻言，松懈地笑了下。
“礼物我收下了。”老人支起下巴，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你大哥他们已经到了。”
“……好的。”邓德里安微怔，随后应道。
372目送着他离开，还有些迟疑自己要不要跟上去。
“过来，孩子。”
老人冲她招了招手。372见开门离去的邓德里安没有反应，才看向他，慢慢上前。
“叫什么名字？”
老人背对着桌案的灯，这让他的面孔被大片阴影遮盖，完全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372摇了摇头。
“没有，还是不知道？”老人耐心地又问了句。
372歪头想了下，最终还是决定用回答伊露丝他们的话回答他。
“闺女？这可不是名字。”没想到老人只是顿了下，随后摇头笑道，“我听说过，这个称呼是对那些未长大的女孩们或自己的女儿统称，换句话来说在大街上随便找个年纪小的姑娘都能这么叫她。”
“这个可不是名字，孩子。”老人笑道，“还有吗？”
那372也不知道了。
但老人说完就不再开口，静静看着她，似乎在等她的回答。
372等了片刻，最终还是将实验室里那些研究员叫的称呼说了出来。
“……这个只能叫代号。”老人再次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有些无奈，“你的父母没有取过名字吗？”
听到这个，372沉默片刻，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
“如此，我便给你起个名字吧。”
老人说着，拿起旁边的纸笔，又打量了她一番。
“是东方那边的面孔，就给你起个简单些的吧。”
“我比较喜欢“林”这个字，你就姓这个吧。”
“此时正是夜晚，中字便取做“夜”。”
“你的眼睛很好看，黝黑水亮的。如同夜晚的海水一般，而在夜间，海水上涨，被称为“汐”。”
“你就叫林夜汐吧。”
老人说完最后一音，笔尖停下，拿起手中的纸，递到她眼前，让她看清上面的字。
纸上的字并不像娜丽莎教的那些，是一个个独立的，这让372有些困惑。
她没有学过这种字体，虽然能听懂自己的名字。
“从今以后，你就叫林夜汐了。”老人看着她，等她接过纸张，缓缓道，“上面就是你的名字。”
林夜汐看着这张白纸，黑色字体笔锋犀利，字画清晰，显然是练过的。
林夜汐看看老人，缓缓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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